齐小四这会儿已经解除了对希吉尔的玄瞳控制,所以希吉尔现在是清醒状态……说清醒也不对,应该说希吉尔现在正处于茫然状态。
这是怎么了?
大家怎么都用那样陌生而可怕的眼神望着他?
希吉尔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结果忽然听见阿茹晗说他假扮野汉子陷害格桑,他整个人一激灵,瞬间回神。
格桑的公公可是草原上的猛虎,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这样陷害他格桑,那只猛虎还不得活撕了他呀!
希吉尔大骇,扑过去一巴掌打阿茹晗脸上:“你个骚婆娘,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陷害过格桑了!”
阿茹晗现在满心都是虔诚认罪,以求得到草原之神的宽恕,半边脸颊都被希吉尔一巴掌打成了馒头,也不退让,梗着脖子道:
“怎么没有!就是你!要不是塔吉老爹回来得及时,你还想假戏真做强了格桑呢!”
嘴里说着如何如何爱她,结果却对别的女人动手动脚,希吉尔就是只发,情的种猪!
要不是希吉尔勾引她,撩拨她,她怎么会跟着他做下那么坏事,以至于都惊动了草原之神!
阿茹晗把这一切过错都怪罪到了希吉尔的身上去,她心里面恨死了希吉尔,于是跳起来,揪着希吉尔的衣襟指控道:“你不但肖想格桑,你还毒死了可可吉的枣红马,故意挑拨其木格和那日松,让他们兄弟二人反目,你还……”
对于希吉尔做下的那些恶事,阿茹晗简直如数家珍,全都抖露了出来。
她每抖露出来一件,希吉尔就腿软一分。
眼看她越说越起劲,就没个停下来的意思,希吉尔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甘心地怒声指控她: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做下的恶事比我还要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娘是怎么死的,是被你淹死的!”
“你胡说,我没有!她是自己掉河里面淹死的!”
“你不把马油故意泼在踩脚石上,你那小娘能脚滑掉河里面淹死!”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狗咬狗一嘴毛地互咬起来。
齐小四意外极了,没想到能有这样大的收获。
今日这么一闹,不管是希吉尔,还是阿茹晗,以后都没办法再在草原上立足。
这可比直接一刀杀了希吉尔和阿茹晗还要残忍。
谁知,齐小四才这么想完,忽听有人失声叫道:“呀!阿茹晗捅死了希吉尔!”
齐小四:“…………”
她急忙扭头朝希吉尔和阿茹晗那边望去,就见阿茹晗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刀。
而在阿茹晗的对面,希吉尔心脏的位置,赫然有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鲜血跟水一样的往外喷涌。
希吉尔圆瞪着双眼,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死得透透的。
齐小四:“……”
她用力吸了口凉气平复心绪。
喜事变丧事,还丢尽了脸面,老希吉尔一口气没喘上来,噗地喷出一口老血,也倒了下去。
人群登时大乱。
齐小四这才将吸进去的那口气缓缓吐出。
而就在这时,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天的日头,忽然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暖阳普照草原,仿佛为草原镀上了一层金光。
齐小四:“……”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来……草原之神这是非要拉她入队啊!
果不其然,太阳一出来,众人的关注点,顿时又都从希吉尔父子的身上,转移到了齐小四的身上。
大家神情敬畏地望着齐小四。
谁也没说话,现场一片静默,然后在一片静默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是草原之神挑中的人!她是我们的圣女!”
草原大巫拄着法杖疾步走到齐小四跟前,二话不说,倒头就拜:“子民阿尔斯楞,拜见圣女!”
下一刻,此起彼伏的“拜见圣女”声如飓风般掀起。
齐小四站在飓风中,红衣猎猎,神情怔怔。
圣女啊。
这个玩笑……好像开得有点大了呢。
不过……也不是不可。
齐小四仰起头,望着草原上赤金色的烈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这片草原,以后是她齐小四的了,她要做这片草原上的主人!
……
距离草原数千里之外的渝州,沈家。
沈柒柒并不知道草原上发生的事情。
此时沈家正一片欢腾,热闹的仿佛过年,沈家那几位长老看看沈柒柒,再看看沈大姑娘,高兴得眼圈都红了。
不容易啊,历经千难万苦,他们沈家的两位姑娘,终于都回来了!
重新能开口说话的的沈四长老,兴奋的张脸通红,哈哈笑道:“大姑娘这也算是重获新生了,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摆上几桌酒,好好的为大姑娘庆祝一下啊。”
三大长老立刻道:“对对对,是应该摆上几桌酒席好好庆祝庆祝。”
其他几位长老也是连连附和。
见大家都如此欢迎自己,沈大姑娘内心的担忧彻底消散,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抬袖拭泪。
沈柒柒知道她这是高兴的泪,可还是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唤:“姐姐……”
“没事,我没事,我就是高兴。”沈大姑娘不想让沈柒柒担心,朝她笑了笑,然后方又望向族中的几位长老,“多谢各位长老,不过,这摆酒席庆祝一事,还是等父亲回来后,再一起摆吧。”
厅内喜悦的气氛瞬时凝滞住。
几位长老脸上的笑容收起,神情迅速变得凝重起来。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呢,他们的家主,如今还在无极宗内昏迷不醒呢。
沈柒柒见大家的神情一下子萎靡起来,急忙安抚道:“各位长老不必担心,我这次去万魔崖,契约了一只梦魂兽,有了这只梦魂兽相助,想必父亲一定能醒过来。”
太清仙尊说了,父亲的身体并无大碍,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父亲自己把自己困在了梦里,不愿意醒来。
梦魂兽刚好能入人的梦。
让这位梦小爷去父亲的梦里走一遭,必定能唤醒父亲。
几位族老听了沈柒柒的话,瞬间又都振奋起来,搓手道:“太好了,这下家主终于有救了!”
又问沈柒柒:“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无极宗?”
虽是这么问,但几位族老的神情皆是急不可耐,一副盼着沈柒柒赶紧去无极宗的样子。
沈柒柒眨眨眼,有心想要逗弄几位族老一番,于是就说道:“冬至过后吧,毕竟冬至大如年嘛,我记得每年冬至,咱们这里都会举办庙会,不但有很多好玩的,还有很多好吃的。去年冬至我在无极宗,什么也没吃到,也没玩到,今年我可得好好玩一玩。”
满心欢喜地想着家主很快就能醒过来的族老们:“…………”
眼下才冬月中,离冬至还有小半个月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二姑娘怎么还想着吃啊玩啊的,难道家主的性命,不比这些吃啊玩啊的重要??
那可是她的亲爹啊。
二姑娘怎么又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几位族老面面相觑,忽然有种“曾经的二姑娘好像又回来了”的惊悚感。
去年的冬天,汝南尧家开办了一场历练之猎,二姑娘是被谢大公子抱回来的,昏睡了三天才醒,醒来后,二姑娘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一改往日的乖张性情,变得又懂事又乖巧。
最主要的是二姑娘崛起了啊,先是被测出天灵根,拜入了无极宗,成为了无极宗的弟子。
听说无极宗那些个长老,为了能收二姑娘为徒,都抢破了头,差点儿没打起来。
再后来,二姑娘又平息了芙蓉镇上的邪祟之乱,救了一镇子的百姓。
再再后来,他们渝州城一夜之间被邪魔掳走上百名孩童,也是二姑娘去救回来的。
再再再后来……总而言之,自从二姑娘去年从汝南回来后,整个人就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们喜欢脱胎换骨后的二姑娘!
他们不想让曾经的二姑娘再回来!!!
“柒柒啊,你……你真是这么打算的?”大长老带头问,诚惶诚恐,小心又翼翼,紧张直接铺在了脸上。
其他几位长老也都紧张地盯着沈柒柒的嘴巴,大有她要敢点头说是,他们立刻就要把那个“是”捡起来再塞回她嘴里去的架势。
沈柒柒被几位长老逗乐了,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几位长老:“……”
这么严肃的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难道他们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吗!
几位长老这下已经不是紧张了,而是害怕,脸都白了!
尤其是大长老,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经历了一场大喜,然后又是大悲,现在又被沈柒柒拉入了一场大惊中……这般大起大落的情绪转变,心志虚弱些的年轻人都未必扛得住,何况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大长老面色发白,捂住心口跌坐在椅子上。
其他几位长老大惊,急忙连声唤他。
沈柒柒:“…………”
完了完了,她把玩笑开的太大,闯祸了!
沈大姑娘是知道她在开玩笑的,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无奈道:“瞧你干的好事。”就赶紧去看大长老。
谢北冥也捏了捏她的小鼻头,摇头笑:“调皮。闯祸了吧。”
沈柒柒:“……”
闯祸了的沈柒柒,小脸拧巴成了苦瓜,急忙收敛笑容,几个大步跨到大长老跟前,迅速往大长老的嘴里面塞了一颗上品好丹。
丹药入口后,大长老发白的面色这才有所好转。
他看着沈柒柒,嘴唇开开又合合,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二姑娘现在长大了,再不是以前的小姑娘,要给留面子的。
……姑娘家面皮薄。
大长老正在心中琢磨着措辞,沈柒柒开口了。
她站起身,退后几步,然后才向大长老一揖,垂着脑袋乖巧认错道:“对不起大长老,我错了,我刚才不该开那样的玩笑。”
几位长老:“……”
开玩笑的吗?!
大长老垂死病中惊坐起,老眼盯着沈柒柒问:“柒柒啊,你是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
沈柒柒的头垂得更低了,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道:“嗯,不是真的,父亲还昏迷不醒,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去无极宗救醒父亲,我怎么会为了一个节日,就至父亲的生死于不败顾呢。”
“我刚才就是想逗逗几位长老的……柒柒知道错了,请几位长老重重责罚柒柒吧。”
错了就要挨打认罚。
这是母亲教给她的道理。
不过几位长老似乎并没有要责罚的意思,就只望着她笑,笑得沈柒柒心慌慌。
“几位长老,你们……别这样看着我笑啊,怪吓人的。”沈柒柒搓着手指,小声道。
结果几位长老还是望着她笑。
就在沈柒柒犹豫要不要把戒尺拿来放几位长老手上时,大长老终于开口了。
他先是吐出一口欣慰的叹息:“哎,刚才可是吓死我了,幸亏是开玩笑的话。”
接着他又板起脸,认真道:“柒柒啊,大长老求你个事,你看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实在不经吓啊,你下次若再开这样吓人的玩笑,能不能先跟我打声招呼啊,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说得沈柒柒不好意思,小脸都红了。
暴躁的四长老则大声道:“下次?再敢有下次,罚她跪祠堂!”
然后又板起脸,凶巴巴地对沈柒柒道:“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
对上四长老,沈柒柒就没那么多顾虑啦,毕竟四长老还很年轻,经得住吓。
而且,别看四长老跟个爆竹似的一点就爆,动不动就凶巴巴的呵斥她,其实她知道,几位长老中,四长老之所以对她这么凶,那是对她寄予了厚望,所以才会那样严格的要求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玉不琢不成器嘛。
四长老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她这块顽石,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她地雕琢成璞玉。
关于这一点,沈柒柒上一世就领会到了。
可惜,上一世的她,没能从顽石被雕琢成璞玉,终究还是让四长老失望了。
不过这一世,她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沈柒柒吸了吸鼻子,拎着裙摆走到四长老跟前,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挽住四长老的胳膊摇啊摇,撒娇道:“不打不打,我以后肯定听话,再不敢淘气了。”
小时候,她每次犯了错误,也是这样抱着四长老的胳膊撒娇,运气好的话,有可能就能躲过打板子的厄运。
……不过她在这方面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十次板子,九次逃不过。
四长老大概也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事情,凶巴巴的脸上,神情变得柔和起来,偏他还非要绷着,哼道:“哼,这话你可说过太多次了,不过……”
四长老终究还是没能绷住,他抬手在沈柒柒的脑门上戳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这次就饶过你了,以后再不许吓唬你大长老了……要吓就来吓我,我经吓。”
主要是他愿意被吓。
如今的二姑娘,虽然变得比以前懂事了很多很多。
可二姑娘的眼睛里面,却好像多了很多沉甸甸的东西。
他能感觉的出来,就是那些沉甸甸东西,在迫使二姑娘迅速成长起来。
可二姑娘今年也过才十七岁啊,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不该背负那些沉甸甸东西。
这样负重前行,被迫成长起来的二姑娘,看得他心疼。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配合二姑娘嬉闹,哪怕是片刻的嬉闹也好,至少那片刻的时间,二姑娘是无忧无虑的,能放下那些沉甸甸的东西。
沈柒柒虽然没办法洞悉到四长老的内心活动,但是她能感觉到四长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多温暖。
像冬日的暖阳。
像父亲的怜爱。
被这样的目光包裹着,沈柒柒的鼻头忍不住就有些发酸,她把头靠在四长老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道:“嗯嗯,柒柒记住了,柒柒以后再不吓大长老了,柒柒就只吓唬四长老。”
眼泪没憋住,从眼窝子流了出来。
沈柒柒不客气地在四长老肩膀上噌了蹭,四长老顿时嫌弃不已,推开她,没好气道:“去去去,这么大的姑娘了,还留鼻涕,丢不丢人。”
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方帕子来,假装替沈柒柒擦鼻涕,却故意将她整张脸都抹了一遍,趁机帮她擦掉眼角的泪,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去,说:“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他说完,急匆匆地离去,生怕走的慢了,眼泪被人瞧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