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缓缓抬眸。
第一次好好端详了一下眼前跟他年岁差不多的沈家二公子。
沈宇轩在沈家的境遇并不好，称为夹缝中生存也毫不为过。
可他看上去一不窝囊二不急躁。
倒当真跟坊间传闻如出一辙——若非他是庶出的小儿子，应该早就骑在沈玉庭脖子上了。
“我不过清水村的村民，这次来京城也是因缘际会的巧合，如果能行善帮沈老爷治好病，也算是我给自己下辈子积德了，不知道你为何觉得我不是为了治病而来的。”
闻言，沈宇轩轻笑。
他思忖片刻才道：“今日你去商会总部大闹的事我可是已经听说了。”
陈川一怔。
这么看的话，这沈家老二八成是在商会内部有眼线。
否则这风声怎可能这么快就吹到了他耳朵边上？
“所以呢？我找周龙是私怨，跟沈家又有什么关系？”
可他的话问出口才恍然大悟！
眼线八成就是周龙！
陈川心下一颤，颇为惊诧。
他知道周龙跟沈家关系匪浅。
却没想到如今跟周龙有牵连的竟是不得志的老二。
“周龙跟你说了？”他凛眉低道。
沈宇轩不置可否，只道：“龙涎香你还想要吗？”
“当然，但我不想这味药材成为你跟我交易的筹码。”
“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交易？”
“因为你有求于我。”
“你就这么自信？”
沈宇轩朗声大笑眼神更深邃一分。
因为他的心思被陈川看了个清清楚楚。
“陈川，我敬你一分，你的胆识、谋略根本不像是一个村人该有的。”
“我就是清水村土生土长的村野小子，你不必拿这种话奉承我。”
“好，看在你坦荡荡的份儿上，我也不妨告诉你，几年前沈家出事，是沈家有错在先，至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能多说，今日我可以将龙涎香允诺给你，条件只有一个。”
“说来听听。”
沈宇轩欺身上前，盯着陈川的眼睛看了一阵子才道：“跟我结盟。”
“结盟？”
“正是。”
陈川缓缓后撤，避开了对方如炬的目光。
这眼神侵略性太强了。
绝非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该有的。
但谁都知道沈宇轩在沈家的地位。
一个庶出的小儿子，野心如此之大，对沈家来说怕并非什么好事。
“我要考虑考虑。”
“可以，我给你一天时间，我也知道你要龙涎香是为了给齐盛治病，如今你在京城富人圈子里已经打出了名头，想必你也不愿看到自己马失前蹄，救人就救死了人。”
这话在陈川听起来颇不顺耳。
倒非因为他的医术被轻视。
而是齐盛为人正直又将义气，沈宇轩却动辄用“死”来形容他。
直接令陈川起了逆反心。
“我的医术就不劳你操心了，一天后我会给你答复。”
说完他起身就走。
沈宇轩凌厉之气太旺盛了。
这种人很难不走歪路。
跟他在一起陈川浑身不舒服。
直到走出餐厅才舒坦了些。
“大哥，”江一刀小心翼翼道，“这沈家二公子比传说中的还厉害。”
“哪里厉害？”
“都说他行商手段杀伐果断，我看他跟人打交道也有一套。”
他的话并没错。
沈宇轩这一套在商场杀伐中绝对有用。
但在陈川面前却并不好使。
“聪明是聪明，手腕也独到，可惜啊……”
“可惜？”
“可惜太急功近利了。”
陈川敛眸，神色幽深。
“一刀，我要先回齐家，明日我还要去商会总部见你们的副会长，如果有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
“周龙应当不会再为难你了，你自己在第一支队躲着点儿刘大胖就行，那孙子没什么本领，歪主意倒是不少，犯不着跟他那样的人硬碰硬。”
“大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跟江一刀道别，陈川驱车回到了齐家。
齐盛的病不能再耽搁了。
他本想着两日内从沿海找来龙涎香制药医治。
沈宇轩忽然冒出来说自己能提供。
但这交易条件会留下诸多后患。
这笔账还当真是不好算。
他一边琢磨一边闷头走，手机响了都没察觉。
“大哥！”
程浩从自己的房间蹿出来疑道：“你怎么了？手机响了！”
陈川这才回过神。
拿起一看，竟然是林雪。
“林姐，怎么忽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小川子，你还记得我啊？”林雪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
“我怎么能忘了你呐？”陈川忙压低声音，钻进自己的客房道，“主要是这些日子每天都很忙，事情多得一团麻，否则早就回村子里了。”
“行了行了，你那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我打电话给你就死想问问你在京城顺利不顺利？”
“顺利，都挺好的，就是还得需要几天才能回去。”
齐盛的病大概要花费他十天左右。
但沈家的病就不好说了。
再过二十多天，沈玉庭就要成婚了。
届时邀请他出席婚礼也是有可能的。
陈川简单算了一下，自己八成还要在京城待上一个月。
“林姐，我可能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村子，罐头厂一切都好吧？”
“好是好，但今早村子里来了个陌生人四处打探，我心里不放心，这才打电话给你的。”
“四处打探？打探什么？”
“当然是打探你了。”
“我？”
“你放心，村民们看他是生面孔，警惕性都很强，没说什么，但也防不住有那么几个心思不正的顶不住诱惑说些你的底细。”
“诱惑？怎么？他打探我的情况还给好处？”
“就是因为知道他拿钱套话，我才觉得这事儿不一般的，你在京城真得没得罪什么人吧？”
林雪这番话倒是令陈川来了兴致。
“林姐你放心，就算是得罪了人也一定是对方先挑衅，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有程浩跟陈瑶在，我吃不了亏。”
“小川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可是京城，还是小心为妙。”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如果真得有空闲，不如帮我一个忙？”
“看你这客气劲儿，臭小子，等你回来我高低要给你好好上一课！”
陈川秒懂“上一课”是什么意思，当就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他嘿嘿一乐，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