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的天色变了,一坨又一坨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地铺在淮城上空。
紧接着,一场极为暴虐的雷阵雨,伴着轰隆的雷声,泼向人间。
陈家大院。
周远山披着雨衣,将先前打斗造成的狼藉,里里外外地清扫干净。
“这一次剑仙出手,我们没有任何胜算。”沉默了许久,周阿坨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事实上,哪怕周阿坨不说,陈浮也明白。
燕都只有两个剑仙,受尽人间奉承,更有传言,剑仙之威,一剑足以削平山峦。
但祸事来临的时候,你不能选择避开,避不了,也躲不过。
如韦二公子这样的人,若不打死打残,不用多久,势必会疯狂地报复。
“阿坨,你带着他们先走。”陈浮冷静想了想,随即开口。
公子剑仙若来淮城,第一个人要杀的人,必定是陈浮,与其这样,倒不如争取时间,让周阿坨带着林父女和高林龙先行离开。
周阿坨摇着头,尔后再次开口,“我不知道剑仙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刚来南方时,只有一个人,面对太强大的对手,我会用爆破的手段。”
爆破即是炸药,在现代社会,是极为恐怖的毁灭打击。
只是这些东西,对于剑仙而言,估计效果甚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林震啸抬着头,不再是嬉闹的表情,换上了一副凝重的神色。
这是一个劫,比先前乔八爷寻仇的劫,还要强上十倍有余。以林震啸如今的模样,根本没可能再施展剑招。
转头的时候,林震啸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自己女儿。
林善儿负着剑,坚定地站在陈浮身旁,不参与讨论,只看向外面肆虐的风雨。
“女婿,剑仙并非逆天之人,说句不好听的,这等实力,还不如我以前山门的大弟子。”
陈浮怔了怔,一时没明白老岳父的话。
“你以为是燎原之火,不过是目光和格局所影响,真正说来,不过是一丁半点火星罢了。”
“陈浮,你身有剑骨,这才是真正的大气运,那什么狗屁剑仙公子,说到底,不过是狗屎运气,被溢出的剑气打到了。”
言下之意,陈浮并不比剑仙公子差,可是,以陈浮现在的实力,真的能面对剑仙公子么?
......
暴雨肆虐,驼头哆哆嗦嗦地躬着身子,将双腿被废的二公子韦双背在身上,慢慢往前行。
“陈浮,我兄长一定会割下你的头!”
“陈浮!我韦家一千供奉,南下屠你满门!呼呼......”
“善儿,你看看我啊,我没想炸死你。”
驼头脸色苍白,从离开陈家大院开始,自家二公子好像疯了一般,沿途骂了一路。
“二公子,我已经回复燕都那边了,大公子很快就会来。”驼头开口。
韦双咬着牙,咬得牙龈出血,“我兄长来了!从小我兄长就最疼我!这次他肯定会杀死陈浮,剑仙一怒,陈家挡不住!挡不住!咳咳......”
本来就受了重伤,再加上废话连天,很快,二公子便晕倒在了驼头的背上。
街路两边,有不少闻讯赶来的世家,脸色皆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对于他们而言,韦家几乎是顶天的存在,那个淮城小纨绔,当真敢动手打断腿。
“先前......和陈少爷作对,好像挺不明智。”李天贵抖着身子,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跟身旁的女婿商讨。
女婿是周晓欧,此时脸上除了惊惶之外,更多的,是一份隐隐约约的扬眉吐气。
那个打断韦家二少爷的小纨绔,和自己是有许多次交集的。
龙登隐在人群中,全身披着雨衣,见到二公子的惨状后,没由来地浑身发凉,自己儿子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扮演的角色,明显有推波助澜的嫌疑。
龙登敢笃定,若是剑仙来淮城,那么龙家势必会被问罪,甚至灭门。
一想到此,龙登迅速转身挤出人群,哆嗦着身子往龙家大院赶去。
什么穷三代,什么富三代,如果龙家人都死绝了,那还谈个屁!
“收拾东西,连夜出城!”龙登咬着牙,强行镇定下来。
“大哥,有风有雨的,不然迟两天......”龙丰走过来相劝。
“不行,韦家剑仙很快就会来!再晚就没命了。”
这些话,龙小波在一旁是听到的,忍不住呜咽起来。
如果没惹陈浮,如果没有动杀死陈浮的念头,那么龙家应该还好好的,哪里是这副即将家破人亡的景象。
韦虎在接到驼头的电话后,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碟河城所有的手下带了过来,拼死守住淮城城口,不让任何人出入。
主家给他的命令,是誓死挡住要逃走的陈家人,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大公子亲自说出的话。”韦虎眼神踌躇,陈家也有剑仙的,如果陈家人要走,他如何挡得住。
“大哥,陈家没动静!好像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一个手下急匆匆跑过来。
闻言,韦虎松了口气,如此,他也算完成了任务,只是他不明白,这陈家还真敢和燕都韦家硬抗?明显有点自不量力了。
“还有什么发现?”韦虎皱了皱眉。
“陈家那个少爷,好像在雨中练剑......”
“临阵磨枪,晚了点吧?”韦虎冷笑。
他自信,自己主家的剑仙,肯定会力压陈家剑仙,从而将灭掉陈家满门。
“周阿坨呢?”
“带着所有的手下,去陈家院子了。”
韦虎森然一笑,“我还担心着会有漏网之鱼,这样倒是省事了。”
由于韦虎等人死守在淮城前后两个城口,淮城里的人这几日之内,是没法走出去了。
“父亲,韦家剑仙要来,我们还等什么?依我说,我们派出家里的供奉,配合韦家,将陈家人往死里打!”王成阴笑着开口。
王如峰没有答话,在前不久,他还和陈浮说过,不会再弃陈家而去。
“伯父,我可以说两句么?”赵威这些天一直留在王家里,当然,也受到了很好的招待。
王如峰沉默了下,点点头。
“伯父,陈浮这小东西,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听说他在淮城的生意不少,伯父可以趁此机会,将这些生意抢过来。”
王如峰依旧沉默,沉默了许久,才转过头,看向面前拥堵着的人。
有儿子,有女儿,有供奉,有亲戚......这么多家族里的人,没有一个看好陈浮。
“你们都这样想么。”王如峰垂下头,生意发颤。
“自然!陈家这一回必死无疑!”
“家主,确实没必要跟着陪葬啊!”
......
王如峰抬头,眼神清亮。
“四十年前,王家大难,惹来南下的匪盗劫掠,几乎死绝。是陈家人赶来,以死伤大半的代价,联手驱走了匪盗......你们忘恩,我拦不住。但我王如峰,哪怕六十有三!哪怕再无缚鸡之力!亦要相救陈家于危难!”
拿起铁拐杖,王如峰冷冷扫视了家族里的人一眼,不打伞不乘车,步履蹒跚地往大院外走去。
陈家大院里,站着许多人,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大汉,甚至有一些,还染着黄发打着耳环。
但在此刻,这些人脸上,都凝重无比。
三海打了一把伞,替周阿坨遮住雨水。
夹在周阿坨手指间的雪茄,“滋滋”冒着烟气。
“不管输赢,不管生死,每人五十万。”周阿坨平静开口。
对付剑仙这种事情,他做不来,但对付韦家那些烦人的苍蝇,他却很喜欢。
“丢你老母!我周阿坨今日就系一句话!淮城!韦家人与狗不得进入!”
“吼!”四周保镖一片声音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