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河蹙眉忍着痛,向他挤出一丝难看的笑。
旋即眼眶中蓄满的泪水滑落到腮边,嘤嘤的哭道:“还提我爹,我爹他坑我,跟细作一起坑我!”
岳云越听越糊涂,“你爹……他是细作?”
“当然……不是!”楚星河这话说得毫无底气,抬袖往脸上擦了一把,“可是他比细作还可恶!你都不知道,他为了不让我见你,给我酒中饭菜中下药,呜呜呜!”
呃!
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背,直到她平复了心情,才听她把汴京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你偷偷出府之前,可有见过你爹,或者其他人?”
岳云理着她鬓边的碎发,“府里的丫头下小厮也行,一点消息都不知?”
楚星河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我爹应该是被关在东厢房内,因为门前和院中总有人守着,我出府后绕至东厢房外墙,却因那里无门无窗,根本打探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才不得已,先来寻你!
我相信我爹……不会出卖汴京的!不然之前他为何开门迎你们进城呢?”
岳云点点头,把她拥在怀里安慰,“对了,你说的细作,可能会是什么人?”
之前的日子里,岳云虽然能够自由进出楚府,但是除了门口的小厮和一个小丫头之外,对其他人也不熟。
倒是与楚烈身边的随从楚环,打过几次照面,会是他吗?
能够顺利控制住楚府的人,手中一定有点权利和人脉,楚府上下,能达到这个条件的也就是楚环了。
“他?”
楚星河冷气倒吸,眼睛瞪大,捂着双唇,对岳云的猜测不敢置信,“楚环是我们家的远亲,跟随父亲多年,在你离京后,城中大小事几乎都是他在处理……如果真是他,那……那……”
“那你父亲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岳云笃定地说道,“别忘了,我留下的那些兄弟们可是只会听从楚大人的调遣。
如果没有他的命令,外面的人休想进去,里面的人也休想出来!
但是……身怀绝世武功者,不在此列!”
他的这番话,楚星河听得心头紧一阵松一阵,“我出来的时候正是夜晚,可是整个汴京城死气沉沉,连汴河旁的夜市都不见了人影……难道有人下令宵禁?”
“城中还有我们的兄弟,西水门外的陆岩挺等人,想必早就在潜入了城内,之所以没有与你联络,也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相信我,汴京不会有事,你爹更不会!”
岳云表现的胸有成竹,但是阮蒙和斥候至今未归,却让他的内心更加忐忑。
阮蒙是按照自己吩咐直奔楚府而去的,楚烈如果在他到达之前已经失去自由,他定然也是凶多吉少了。
楚星河感受到他肢体的紧张,疑惑抬头,却见他眉眼含笑,一脸的云淡风轻,暂且放下心来。
“我出城时,汴京倒是无事。不过,你爹呢?我听闻……他还在临安!”
“他,你无须担心,营救他的人我都已安排好了!你也随我一同回汴京吧,行军速度虽慢,但都在遵循朝廷诏令行事。”
岳云不敢把所有的计划说给她听,怕她多心。
尤其是楚烈,只要确定他有开门迎敌的苗头,不论是江湖兄弟,还是自己留下的守城之人,会第一时间把他拿下。
从楚烈拿出的地图上,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些许涂改的痕迹,当时没放在心上,此时看来,应当是两条出城的密道。
金人经营汴京多年,或许他们已经对这些密道了如指掌。
岳云心头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楚星河困乏至极,不言语时,脑袋无力地靠在岳云的胸前已经打起了瞌睡。
营房让给她,岳云自己随便在外面找了处平坦处将就着,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声。
睡梦中,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起,岳云猛地睁开了眼睛。
“会是谁?”他抹了一把脸,喃喃道。
然后爬起来往马蹄的方向跑去,还未看到什么,马蹄声消失了。
岳云暗道不好,继续往前跑,远远望去,只见灰蓝夜色中,一人一马已经倒在路边,轮廓依稀可辨。
吴畏显然也是一听到动静就跑出来的,他追上岳云刚要搭话,看到那场景,也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
“兄弟,你醒醒……”
岳云大步向前,来到那人的身边蹲下身来,把他的头拖在自己的臂弯,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醒醒!”
“是斥候!那日是我送他离营的,我认得他!”吴畏看过口吐白沫的马匹后,也迅速走了过来。
岳云取下他腰间的水囊,打开后,给他喂了下去。
“赢官人……金人兵马不足,可能是在等待完颜撒离喝或者聂黎孛堇南下……另外他们也在北岸募集乡兵,征集粮草……下一步……便是,便是……”
这位斥候是个中年人,身材不算高大,但是身体还算健壮。
此时他气息微弱,说话时断断续续,眼睛紧闭,眼皮努力地睁了几次都没有睁开……不像是奔波疲惫所致。
把水袋递到吴畏手中之后,岳云急忙在他上下摩挲,终于在他腰腹一侧发现了一支残留的断箭。
“他有生命危险!快喊大夫!”
岳云的手上被鲜血浸染,血腥气味蔓延开来。
吴畏起身,飞速往营地奔去,不一会儿,兄弟们呼隆隆来了十几个,华大夫几乎是脚不离地,被架着跑来的。
斥候似乎心中重担已经放下,努力张开眼皮看了一眼岳云,便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下一步,便是围困汴京!”岳云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原来,完颜宗弼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要朝廷能够拖住岳家军,汴京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如果能够让大宋朝廷军各部互相消耗,他拿下汴京,只是时间问题,可能不费一兵一卒!
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岳云臂上一轻,身体失衡坐在了路旁的草地上。
果然,一个节点被改变之后,随之而来的不是一路亨通。
而是更多无休止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