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的手将要触碰到我的衣袖时,一声清朗的男音自天而降,带着威震天下的皇者之气:“鬼女,休要害人!”
天地重归安静,风雨消失,林间叶儿被风吹开,漆黑一片的空中突地泛起了白白的柔光。极轻极细的花开的声音,在隐约处幽幽响起,悠扬在我们身边。
我诧异抬头,昏暗中一轮清辉耀目。
梦吧?是梦吧?不然何以有如此怪异之景?阴雨顷刻演成月生?
但见高悬着的圆月如天狗食月那般,由圆及弯,再由弯回圆,幻化少顷,缓缓凝成了如银盘似的满盈。半空中流泻出银光点点,汇聚成帘。在那银帘三尺之上,一团月白色自上而下,渐行渐近。
这人武功自是比白长泠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叹道。
鬼女闻音一怔,蹲在地上,嘴里发出沉闷的响声。我顾及不上,牵着粥粥连连后退,同时又忍不住好奇,睁着双眼仰头望着那个离我们愈发近了的人。
然而,纵使目及千里,也瞧不清楚此人的模样。
他负手虚空而立,一柄如雪的长剑挂于腰迹,身上的白袍因了空中流风的舞动,而向四周展开来。在这般朦胧而又妖娆的夜里,散发着无穷尽的空灵之气。
耳旁疾风擦过,我双眼一花,定睛再看之时,眼前已站了一位男子。
——他如墨的长发用白绸随意束在脑后,月白的袍子上隐着玄纹,云袖舒展,绘成古朴丹青。腰间悬着的雪色长剑争如傲霜,带着天地为之动容的颜色。
彼此凝望着,离得如此之近,我却仍看不清他的面相,想必是使用了障眼法。
这月上男子出场的景致,好生熟悉啊!
“娘亲,快跑啊!”
粥粥掐了我的脸颊,疼痛令我回过神来。一时之间,竟觉周围全是浓烈血腥,如六月死鱼发酵般令人作呕。我顾不得其他,转身便往来处奔跑。
还未跑出树林,前方丈远处一位红衣女子凭空出现,背对着我们轻笑,声音沙哑哀沉。
“咯咯咯……”
少顷,她的头部缓缓转动,面向因恐惧而不能动弹的我们,披散在她头发之下的是一双散发着嗜血光芒的眼睛:“咯咯……”
我左右张望寻找出路。
不知几何起,阴森的树林里头,无端冒出了数十座孤坟。坟前,都有双噬血的眼紧紧盯着我们,空洞的笑声中隐约夹杂着细微的“咝咝”的怪声……
我把手伸进随身的布袋中,取了两枚药珠出来。
这是白长泠行军所用的药珠,必要时散开一粒,足以迷倒方圆一丈之内的人,这可比逃跑有气势多了。——想必他打仗也常以此手段取胜。
我双腿发软,只能假借树杆支撑,笑着吩咐:“粥粥,娘去引开她,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娘亲,无用的,她并不是人。”
“呸!世上无鬼!”
将粥粥隐没在草丛间,我高喊了声“银子在这儿呢”便踩着坟堆一路往另一个方向奔跑,慌乱中,间或破散一颗药珠。
林间突地又传来方才那男子淡淡的话语,轻极,却沁入骨髓:
“鬼女,你挖人心练术,本帝只好散了你的精魄……”明明是杀人如麻的言辞,到了他嘴里却仿似天赐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