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现了身,一脚把屋门踹飞,跑了进去,抓起姻禾的手:“小风筝,你怎么了?谁干的?你告诉我,我杀了他!”
姻禾停下拨琴弦的手,茫茫然抬头,“小朋友,你是哪位朝臣家的小公子?可是迷了路?”
“我……我是……”
粥粥身子巨震,松开姻禾,后退一步,抵了在我的身上。
我拍拍他的肩膀:“粥粥,姻禾已经长大了,她今年十八岁,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个小风筝了。”
姻禾站起身,她并不能看见隐身的我和赋怀渊,只能望到现了身的粥粥。
她在粥粥面前蹲下,思想神色仿似八旬老人,颇为有些老态龙钟之感:“小朋友,你长得好像我儿时的一个玩伴。”顿了顿,转身,走近床旁,探手枕下,拿了一样东西出来,递到粥粥手中,“这个是十年前他赠给我的。”
粥粥接过。
墨玉为衬,珠翠以缀,正是那日救治好姻禾后,他送给她的那只雏凤。
我挡住了欲发火的粥粥,轻声安慰:“别冲动,先了解清楚发生了何事。”粥粥极不情愿,以密语传音于我:“事情没有发生在娘亲身上,娘亲当然不着急。”我喝斥他,“臭小子,老娘的话都不听了!”他乖乖闭了嘴。
我用胳膊肘碰了下赋怀渊:“老赋,万神图能不能窥探人心所思?也就是将姻禾此时心中的想法展现给我们看?”
“可以。”
赋怀渊将万神图取出,徒手打开,白色灵光自万神图涌出,将姻禾围住,姻禾被定格在原处不得动弹。
时光悄然流逝,我们自姻禾木然的脸上,看到了一段悲情的故事——
白长泠才将登基称帝那年,被他攻获的城镇不计其数,烽火平息后,有官员私自将战俘进行买卖。白长泠得知,派兵围剿,哪料那些官员将所有俘手脚捆住,绑上石头,沉于大河,毁尸灭迹。白长泠亲自迎救,只来得及救下一对姐弟。
姐姐叶天灵,年十五;弟弟叶天息,年十岁。
叶天息极擅抚琴,身上常年背着一把长乐琴,十指轻挑,清欲灵音。可是……他空有琴技,行走在宫中却全然没有为人奴仆的模样。日日弹凑亡国之曲,夜夜挂三尺白绫于屋前檐下,以缅怀以故的亡魂。宫人屡劝不听,好在白长泠那时新朝初建,日理万机,倒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白姻禾得知此事,心疼这对姐弟的遭遇,担忧叶天息这般倔强的性子会惹来杀祸,届时便由不得白长泠不杀了。
她将叶天灵从别的宫中要了来,明里当作使唤丫头,实则以姐姐之礼相待。她想叫叶天灵去劝劝自己的弟弟,叶天灵唯唯诺诺应承下来。
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那日亥时,白姻禾夜不能眠,起身于庭院,独自以轻扇扑流萤。俄顷,她听见铁链击地,声声响起在院外,从半合的宫门缝隙中,她看到了一个青衣长衫的少年。他背上背着一架古琴,只身一人路过锦若宫前的大道,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每行一步,镣铐便在皮肉上蹭下一道血痕。
姻禾望着,年幼的心突地泛了疼。
负琴的少年似是有所感应,微转头,望向白姻禾这边。愣了愣,却也并不行礼,回过头,默着脸走过。
镣铐击地,峥然作响。
姻禾在少年回眸的刹那,红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