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做出了一件改变此生的事——她打开宫门,偷偷寻了少年而去。一路跟到白长泠的寝宫。既然是她大哥的寝宫,她便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同候在门外的内侍周旋:“方才进去的那人是谁?”
内侍惶恐地行了跪礼:“回禀公主,此乃战俘叶天息。”
“是他……”姻禾年幼的心上,刻下了一个名字。
“呯……”
在这深夜里,自白长泠寝宫内传出的碗瓷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姻禾吓白了脸:“里头发生何事?大哥从不发这样大的火。”
内侍细着嗓子回道:“定然是那战俘不肯将亡国之曲,换成太平盛世的昌调。”
“我去瞧瞧。”
“公主,夜已深……”
“放心。他是大澈帝王,亦是我亲大哥,有何事发生,本宫替你担着。”
姻禾锦袖一甩,推开了门。
白长泠一袭明黄朝服,高坐于方椅之上,神色冷然凌厉:“叶天息,朕赐你宫室,升你为乐官,你何以如此冥顽不灵?”
叶天息跪于地,倔强傲然。在他周围,碎了一地白瓷清水。
白长泠抬头,瞧见姻禾,一怔,假斥,“姻禾,你身为一国公主,何以如此不懂礼数。”
姻禾一步跳进白长泠怀中,挥着藕白的胳膊捶了他一拳,撒娇:“大哥,这里又无外人。人家睡不着,你给人家说说符姐姐的故事好不好?”
“她已离开数月,你不是不知。”
“那你给人家讲讲你爱符姐姐有多深?”
“姻禾……”白长泠朝一旁瞥了一下。
“嗯?”姻禾大眼睛忽闪,顺着他的目光,似是这才注意到有一个人跪在那里,佯装惊诧道,“呀!大哥,这位小哥哥长得挺可爱,不如把他赐给姻禾吧?姻禾刚好想学琴了呢。”
“莫要耍小孩性子。”
“不嘛!大哥,他长得好看,很合姻禾的眼呢。而且,姻禾要学琴,学琴……”
“好好好,依你。”白长泠自袖中拿了一串铜钥匙递到姻禾手中,“我看你今夜,是特意为他而来吧?也罢……他虽性子孤傲,但琴技绝佳,你若学得一招半式,倒也能为国添光。”
“多谢大哥。”
姻禾朝白长泠行了一礼,抬脚走到叶天息身旁,蹲下身子,轻抚他脚上的镣铐,双目闪着泪光,“很疼吧?”
叶天息一愣,偏过头去。
姻禾感激地看了白长泠一眼,俯身,低头,为叶天息打开脚镣。十指青葱稚嫩触碰沉铁,叶天息紧紧皱起了眉头,姻禾抬眸,朝叶天息报以温柔而纯净的笑容。
“叶天息,你脚上的枷锁已除,但愿你心头之锁也能一并除了。”
在叶天息迟疑的目光中,姻禾笑着,牵起了他的手:“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琴师了。”叶天息清然的脸上,白了又红。
隔日,姻禾遣人造了方同叶天息一模一样的古琴,唤来叶天息进宫,叶天息却弹奏起了亡国之调。袅袅琴音自修长的指尖传出,萦绕心头,如凄如诉。
姻禾不由跟着轻哼起来。
——这般曲调,数月前,符姐姐的儿子粥粥曾教过她。只可怜他们只在花间城郊住了半年多便走了,再无音讯。若叫粥粥听见叶天息也会弹奏这乐音,不知他还敢不敢吹牛说这天地间只有他会。想来,粥粥也着实有趣。他不仅喜欢吹牛,还十分爱放风筝。
琴音陡然消失,姻禾控制不止音律,独自哼出几个调子。
叶天息凝望姻禾许匀,冷肃着脸收了古琴,传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