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一大一小守着女祭拨奏开来,一串一串不成曲调,却婉转清丽。
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离烬,是这样吗?啊?不是……”又道:“嗯?如此?”一会又道:“咦?又错了!”片晌,脆生生的童音又起:“嗯嗯,离烬,我记住了,拨弦时指尖挑起手臂平稳……”又起:“呀,聪慧一说是专讲小洛的么?嘻嘻……”又起:“小洛弹得可真好听啊!”
小洛一边抿嘴轻笑,一边在离烬的指导下细致弄弦,不时自夸自演一番。青葱玉指偶尔触过离烬修长白净的苍劲骨节,谱成一曲十三空弦绕灵音。
绕过离烬淡然冷寂的心,绕过小洛清秀纯净的眉眼,绕进荷塘浅唱,绕过花海低吟,绕上月空徘徊,在夏州大荒山里游弋。
殊不知,这首紫檀乐音,正巧绕过了荷塘正中的那人耳边,绕过他的白衣白发,绕出唇边一晃而过的浅笑。
殊不知,这首女祭香音,也正巧绕过了在那针杉树梢站定的紫衣人之耳,细长的眼闪出一抹冷绝,随即融入夜色当中。
塘前两人浑然不晓。一句低语轻斥,一声清笑娇怒,会序天伦乐事。
翌日清晨,小洛硬生生地在白玉床上赖到午时,红日当空才慢悠悠地穿好衣物,又磨磨蹭蹭地在黄金缀玉的流云镜前感叹一番。
面色白净,双眸圆溜明亮,淡淡的柳眉还看不出百媚生之态,灰布短衫却也没有让小洛失色,只觉小姑娘此时很是温婉可人。
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到灶房,离烬已备好饭食等候。没有白雾绕绕,想来应已候了多时。
见小洛进来,离烬未语,只淡淡地起身,将饭菜又重新下锅热过一遍。
这顿饭小洛有点食之无味。
又拖拉了许久,终于,还是等来了离烬那句:“小洛,待事情处理完,我便回来找你。”
小洛听闻再也笑不出来,眼底尽是不舍之意,却并未多言。恹恹地跟着离烬穿过金黄色的花海,来到大荒这端的针杉树林,心里又琢磨着如何话别,才能让离烬多记住她些。
正想得入神,突然被离烬叫住,“今日怕是出不去了。”又听到淡淡的言语,“此处被人下了结界。”
小洛怔了一怔,又愣了半晌,说:“我没下过。”又解释道,“我只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可不会什么邪术仙法之类。”见离烬若有所思,以为他不信,又道:“我是很想留你在此,可是我真的没有……咦?”顿了顿,恍然大悟,惊呼,“难怪我只能每月半自由进出三天,原来是有人下了结界将我困住了。”故装可怜地望着离烬,大眼眨眨正在蓄泪,“离烬,你看,我还是个不得自由的小孩子。”又暗自疑惑,摸着下巴思索,“会是谁下的结界呢?对了离烬,我一直忘了问,你起初是怎样进来的?”
离烬被小洛这一长串自问自答的话惊住了片刻,摇摇头,目光逐渐冰冷。
他的一生虽然看似都在其义父的操控之下,但其实如若不是他自己愿意,没有人能够强迫他分毫。而此时,这道强大的结界却叫他百思不得解。
十多年来的武功和江湖阅历在它面前,不过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