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怀棠想了想道，“恐怕没有别的可能。”
这话说得简单，但两人的表情，都同时凝重了起来。
虽然天垂之国与世界的地理命名不同，但凭苏清然的判断，末界的东海，和世界上的太平洋差不多。而太平洋最深的海沟，是深逾万米的存在。
世界上第一次有人探索那最深之处，是在世界计时的上世纪六十年代，仅仅在洋底停留了二十分钟，而最近一次到最底层的探索，是由伍兹霍尔海洋实验室的机器人实现的。若鬼团的水神营不仅可以到达那个最深的尽头，而且能批量地获取用于生产欲仙风的摄灵花，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技术高度？想到依然停留在封建统治阶段，连发电机都没有出现的末界，会有可能产生超过世界前沿的科技，苏清然就觉得啼笑皆非。
他在天垂之国已经呆了近一年，接触到的风土人情都与古代相似，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末界出现现代技术的可能，这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时间的错乱感。
难道这个末界的发展，和世界的技术演化，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又或者说，这个末界，有一些神秘的人，能够跨越时间的限制，从遥远的未来获取最新的技术？
想到万面小君临走时写的那封信上，提到风央城的“新式武器”，苏清然觉得眼前的状况，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他又问了一遍那个无确定解的问题。
“师叔，你告诉我，末界究竟是个怎样的时空？”
“嗯……这件事，我在你以前问过之后，也想了好久，毕竟我在来到末界之前，始终呆在元界。羽帝曾经穿梭遍了元，生，初，世，梦，灭，末界，这个问题，或许你问问羽帝会更好。”
“……青见，你知道么？”
“喳，这是个麻烦的问题，你如果没有失忆，一切都好说。”
苏清然皱了皱眉，“你知道那件事更不容易。”
五色鸟摆了摆头道，“好吧。或许你在猜想，末界事物演化发展所遵循的规律是不是和世界不同。没错，的确不同。末界中你可见可感的一切，包括你自己，都是意识，逻辑与信息。你从世界来到末界，是将全部的生命，和灵魂信息迁移到末界的一个过程。”
“那我的身体在哪里？”
“在初界。无论你在世界还是末界，肉体的组成都保存在初界。唯一的区别是，你的信息在世界停留时，身体是在世界可见的，但当你的一切信息和意识全部迁移到末界时，你的肉体承载的信息不再属于世界表象的集合，世界就不存在你了，而末界因为拥有了你的信息，末界的‘感官们’，开始感受到你的存在。”
“如果这样说，世界和末界本没有不同？它们在信息和肉体的关系上，是对称的。”
“不是这样。”五色鸟顶着青春可爱的模样，用无比老成的语气难得认真地继续讲。
“世界以物质为运行基础，因此与初界联系更紧密，它所能控制的物质，只是初界中属于地球的一部分；末界运行的基础是生灵的意识或意志，与灵魂所存在的生界，灭界联系更紧密。末界不受到初界的明显限制，甚至可以使用初界全部物质而不影响初界或者世界的物质平衡，所以，末界的资源比世界要多得多。你之所以感觉到末界和世界相似，是因为鄢语雪在用她自己的寿命抵制末界意志之力的反噬，尽可能地将生界、灭界与末界的关系固定在轮回的范畴内，让末界众人按世界的万物逻辑自食其力，从而形成了末界与世界事物发展规律类似的假象。这样做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不这样做，末界很可能会因为其原本过分奇怪的规则，变得混乱不堪。”
“就是说，如果不加控制，末界的人可以通过意志干扰事情的发展，如果群体的意志全部解放，它们之间的矛盾，会造成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苏清然问。
五色鸟点点头。“可以这样说，末界的意志如果得到解放，那么隔空取物，瞬移等等违反世界上所说的‘物理’原则的事情，都可以通过改变信息属性的形式发生。那种情况下的末界，发展的规则和本质则不再是物质科技的进步，而是意志力的修炼，以及意志力基础之上，对控制信息的法术、咒语的探索。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因为意志本身和灵魂的善恶没有关系。低密度的灵魂，同样可以修炼出高级的意志力，如果是这样，末界甚至七界的平衡将会受到极大的破坏。”
“什么是低密度灵魂？”
“呃……这个涉及到元界，灭界和生界。世界的认知框架，存在于所谓的宇宙中。世界上存在生灵，也即存在灵魂。这些灵魂的主体意识和信息构成了末界，但是一些边缘灵魂的记忆和意识……让末界与‘世界’所对应的地球有所不同，更倾向于宇宙环境的一种复合性，至于怎么复合，是由元界管理的。所以你如果将末界理解成和世界完全相同的地理构造，资源类型，那是不正确的。末界不仅包括地球的灵魂与环境信息，还有外星球的灵魂与环境信息。”
“地理构造的确有不同，但什么是边缘灵魂？”
“所谓边缘灵魂，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灵魂。灵魂的穿梭是不受距离和空间性质限制的。在世人未发现的星球中，依然存在灵魂。那些灵魂如果在它们本有的星球上得不到学习的机会，比如星球毁灭，那么它们就会迁移，迁移到其他星球，比如地球，也就是世界。不同的星球的灵魂密度不同，比如地球的土著灵魂，是第三密度，而来自其他星球的灵魂，有密度有高有低。”
五色鸟讲到这里，突然不讲了，瞪了一眼苏清然。
苏清然看得明白，腹诽五色鸟是羽帝的身份曝光之后，架子大了不少，笑眯眯地倒了一杯茶，五色鸟凑进去喝了几口，继续讲。
“低密度和高密度，是相对于地球的土著灵魂而言的。土著灵魂非常适应地球的环境，所以在世界上做事情往往风生水起，一帆风顺，极容易融入群体。低密度灵魂来自强烈受物质掌控的星球，它们自私，忧愁，恐惧，邪恶，不能习惯世界的生活，经常逃避世界的阳光和正面，热爱黑暗和冰冷。高密度灵魂属于超越物质掌控的存在，它们善良，无私，奉献，不受物质的束缚，在艺术和思维，科学层面，具有极高的天赋，外形和内心极具美感，积极而充满智慧，热爱光明，但对世界上的普通灵魂，存在一种天生的疏离感，换句话说，就是朋友少，但人好。”
苏清然愣了愣，总感觉这种说法非常熟悉。
五色鸟道，“就是说我们。高密度灵魂往往倾向于寻找类似的高密度灵魂获得安慰，他们倾向于自我牺牲，寻找使命感，做出惊天动地之事，但那种疏离，让他们难以与普通灵魂成为挚友。他们可以为陌生的其他密度灵魂两肋插刀，但真正的知己，只能在高密度灵魂群体中寻找。”
苏清然道，“这和元界，生界，灭界有什么关系？”
五色鸟道，“元界，是高密度灵魂的集体，也是产生至高密度灵魂的地方。而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具有史无前例的高密度，你老子都比不上你。只是可惜，元界的人并不总是生出高密度的灵魂来，像你弟弟就是个特殊的低密度例外，还坐在了元帝的位置上……真是个灾难。灭界，是每个灵魂的生命周期结束，会到达的地方。有些灵魂会在生命结束时破碎，变成超低密度，超低密度是很危险的灵魂类型，它们具有很强的攻击性，破坏性和邪恶性，这时候，就由灭界来将灵魂重新连接、压缩，提高它们的密度；有时候，会遇见修炼到较高密度的灵魂，灭界就会根据这些灵魂在生前的表现，来向元界申请，是否将这些灵魂压缩成超高密度灵魂，送到元界。而生界，则是调理生者的灵魂进程，包括灵魂之间的引力，灵魂的起伏喜乐，因缘聚散等等，一般它们负责的，都是中等密度或者普通的灵魂。像你我这种灵魂，生界和灭界是管不了的，他们也没必要管，因为灵魂的属性使我们倾向于造福，而不是惹祸。唔，还剩一个梦界，其实梦界就是用来演化无限可能性的一个结界，不论是世界还是末界，许多事情需要进行试验，梦界经营的意义，就是利用初界的一切物质不断测试脚本，测试物质的转变演化和缘分的无限可能，而且，在测试的过程中，不时会出现很多富含智慧和灵性的惊喜，所以不少末界和元界顶级的奢侈品和珍宝，都是从梦界来的。”
苏清然若有所思道，“看来除了灭界的压缩灵魂之外，元界也需要有一个低密度灵魂驱逐的机制。”
五色鸟道，“的确如此，如今元界高密度的灵魂出走，低密度的灵魂越来越多，这可不是好事，等回去一定要好好整治下。”
苏清然点了点头，将被自己带歪的话题，再带回来。
“嗯……如果末界真的按意志之力发展，的确很麻烦。如果意志得到解放，那时间是否同样可以扭转？”
“这是相对的。控制集体灵魂的时间进程是元界维持七界稳定的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时间不像物质，时间是不可分的，但是对于不同的个体，它们自己可以存在在不同的时间点里。所以如果意志得到释放，那么就算总的时间进程是不变的，不同的人还是可以到达不同的时间点，并实现时间之间的穿梭。在这种情况下，元界，生界，灭界所控制的灵魂轮回，会受到极大的干扰。”
“那么为什么末界的时间看起来落后于世界，且进程的速度看起来不同？”
“落后于世界，是因为当时第一任末界之王控制全界意志之力时，按大多数人停留的时间点，取的那个平均值比世界的时间落后。至于速度……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十四岁时见过鄢语雪，她那时只有二十岁。如今我年方弱冠，她的女儿，却已和我差不多了。”
“呃……这是因为三百年前的一场灾难，那时平定那场灾难，你还曾出过很大的力，可惜你忘了。那场灾难后，控制末界时间进程的时轮受到了损坏，如今元界正在努力修补，末界的时间进程正在慢慢变回原来的样子。不过现在也好，末界本就比世界落后，等到真正改回来的那时，估计末界和世界的进程，也就一致了。”
“虽然鄢语雪压制了末界的意志之力，但是否依然存在一些神秘的人，能够跨越时间的限制，从遥远的未来获取最新的技术，或者暗中探索末界本来的事物发展规则，并尝试利用它们？”八壹中文網
“这件事，鄢语雪控制不了。所以这种人很有可能存在。其实这就是我昨天夜里要和你说的事情。”
“什么事情？”
“那个密藏的事情。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有传言称，终极密藏能够成为穿越时间的缺口。这次你进入密藏，很有可能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对你出手，夺取终极密藏，你千万不能让它被其他人夺走。”
苏清然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件事，变得严肃道，“虽然密藏可能引向未来，但在密藏开启之前，我担心有人已经开始尝试其他穿越时间的办法了。”
五色鸟歪了歪脑袋，“你是说水神营和何风？”
苏清然点了点头。
五色鸟叹了口气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苏清然道，“不管怎样，先去东海，看看鬼团的实力再做判断吧。”
五色鸟把脑袋扎到茶杯里，喝了口水道，“你刚刚不是在讨论怎么解决烟草的事情。这件事，或许可以从天梦那里找到答案。看守密藏的天梦，是元界掌管迷幻术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