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你在做什么!快回去,不要看,如此强光,会烧伤失明的!”钟如是声音满是焦急。
可如玉要掰开钟如是的手,“如是哥哥,我不怕!”
钟如是怒道,“怎么这样胡闹,如此强光怎么能不怕!”
可如玉道,“不要!我要看!”不知为何,她看见这种强光后,心里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要融入到这光芒中。
钟如是又急又怒,喊道,“我钟如是今天就算烧了全身,瞎了眼睛,也不能让你再在这里站着!”说着一把抱起可如玉,跑回了寝殿。
可如玉瞬间愣了。
如是哥哥,他怎么了?
钟如是浑身在颤抖,回到屋子里,他把可如玉放下来,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她上上下下。“玉儿,太好了,还好你没有烧伤。”
可如玉愣愣地看着钟如是烧焦的眉毛和头发。
“如是哥哥,你……怎么会烧伤的?”
钟如是道,“什色少主的强光,强甚日光百倍,寻常人根本抵挡不了。”
可如玉低声道,“是……么。”
钟如是擦了擦自己身上烧出的灰尘,帮可如玉擦了擦自己蹭到她脸上的灰黑。
可如玉痴痴地低头想着什么,任由钟如是擦拭自己脸上的灰,目光,却不似往常二人共处时,看着他。
钟如是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酸。
这个和尚,原来如此深藏不露,不仅不知从何时起就讨了玉儿的欢心,更隐藏了这般恐怖的功力。他这般神通,若是与天垂之国为敌,对战时只需发出这等强光,那我这三千大军,岂会是他的对手?
寻常人都知道此时回国都,在陛下的疑心之下,不会受到什么优待,此处殿堂建制已然超标,姬无忧绝不会毫无所察,还安然住在这里。姬无忧一介隐士,与陛下本无任何交情和关系,说他是陛下的臣子,不如说他是西天大光明教的棋子。他们今日痛痛快快答应回国都,说好明日就走,今夜却出了如此变故,莫非是故意使诈?若明日姬无忧不现身,什色等人则有充足的理由说:“姬无忧被掳走,难以回京。”等到风波过了,便可以说“姬无忧被匪徒折磨致死”,于是从今往后便没有姬无忧这号人物。那时姬无忧再利用他在西南极强的号召力,与西天大光明教携手揭竿而起,那天垂之国失了先机,必将陷入为难之境。
想到这里,钟如是暗暗决定,若明日什色当真找不到姬无忧,他就乔装留在临海县,直到姬无忧出现为止。那时,落妙,什色一干人等,纵然巧舌如簧,也再难自辩。
只是苦了韩毓,怎么这样糊涂。
钟如是的推想很自然,可是什色根本没有那样想。
今夜,什色不仅要找到姬无忧,还要把他带回来。
他已经找出了姬无忧所在的地方。
距临海县七百里处有座山,名仙茅。
顾名思义,仙茅山仙草密布,灵力浓郁,是修养修炼的好去处。
尤其是其上一座深红色孤峰,呈灵芝型,据说失魂落魄的人,躺在那孤峰的顶端,魂魄就会变得安静下来。
此时,孤峰上人很少。孤峰很冷,冷到结满了霜,白色的霜华生长在红色的铁石上,在月光下对比鲜明,显得红石如血。
今夜,孤峰上,除了白色的霜华之外,还有更重的一抹白色。
那白色,是个躺在霜华上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素衣,比月光还白,比月光还亮。
但更白的是他的脸色。
他微微睁着眼,静静地看着黑色的天空,眼神中,是无边的疲惫和空洞。
他的身旁,霜华被一道道鲜血融化,汇成一条条发散的鲜红河流,河流蔓延着,伸展着,像暗夜里跃动生长的曼荼罗花瓣。
远处有一个蜷缩着,看不清形样的人。只知道,那人身上的血,流了很多很多。
围绕着白衣人,更远处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手里擎着一盏青色的灯。
灯光很微弱,却很稳定,既未被夜色吞没,也不因距离而衰减,始终淡淡地照着,穿过遥远的距离,从头至脚,洒在那白衣人的全身。
另一个人,手里捧着一颗淡蓝色的明珠。
明珠很小,看不真切模样,但只是那样被捧着,它发出的光芒,就让原本有些诡异的孤峰,变得安宁静谧。
两种光芒交织在空中,柔柔地覆盖在孤峰上,像在白霜之上,又覆了一层,将成未成的冷雾。
第三个人,手中捻着一根棕色的草。
那草弯弯曲曲,像一根凝固的蛇,那棕色是一种奇异的混色,时而深红得像冷掉的鲜血,时而碧绿得像春天的嫩芽,红绿交替混合,便是一种隐约脉动着的棕色。
忽然,第三个人拿着草向前走,走到了白衣人的身边,把那草,放在一道流向白衣人天灵盖处的血流里。
那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血中燃烧起来。很快,那处血流便开始沸腾。
沸腾的鲜血开始流动,燃烧的草,也开始抖动,仿佛一只灵活的蛇信,在火中舞动出无数阴影。
很快,那火蔓延到了孤峰周围所有的血流中,白衣人周围的血流,已是一片火海。
鲜红的血,金色的火,蓝白色的光,惨白的人,本该是一片鲜明可怖的景象,此刻却有一种静静的美感。
因为那剧烈的火焰,似乎并不如它看起来那样炎热,那鲜红的血,也并不如它该有的那样狰狞。
火焰中,的确有阴影在嘶吼,破碎,但也有白色如烟般的物质在舞动,若有人在旁观,那白色的物质,如梦,如雾,混合在半空的蓝白色光芒中,很是美妙,朦胧。
远处,那个蜷缩的人,似乎直了直身子,夜色迷蒙中,那人的眼睛,闪着光。
那人,似乎很高兴,看见这一刻,高兴到浑身的痛苦都已忘却。
若有人走近些,就会听到她在轻轻地喊,努力地喊。
“太子殿下,我坚持住,坚持住,你……一定也要坚持住。”
是的,她是重夏,那白衣人,就是苏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