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叹道,“是啊,是有用处的。天下只有它,能扛得了红星破神刀。只是后来想到,今生来了沱滩城,恐怕没机会再用了,便收起了魔功。”
“那你为什么不用它试试呢?”儿子问老妇人。“是啊。”老妇人手捏了捏儿子光秃秃的右肩。“若是不用它,不如不习它,不习它,你也不会受这种伤,而我偏因为它,伤了你。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话音刚落,外面忽地传来一阵狞笑。
是钟末离。
他毒性大发,意志和理智都被毒所控制了。
老妇人又亲了儿子最后一口,抱了他最后一下。
“儿子,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娘,我也是。”儿子眼睛发亮如星星,望着老妇人。“娘,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老妇人抹了一把泪,跳下床,手中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青黑色的刀,自己发出一种浑厚妖冶的光泽。
这便是旋血勾挪刀,锋利异常,遇皮肉则血旋而飞,故曰旋血。用此刀者,易狂乱,但能化对方之力为己用反伤对方,故曰勾挪,再加上其弯似镰刀,勾取武器之力,也是一等一的。
老妇人手握旋血勾挪刀,一刹那间年轻了三十多岁。
这旋挪心法,虽会使习练者生出老相,但一旦习成后再次使用,就会刹那间回归童颜,更有充足的功力,心力去作战。
外面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又停了,而且,停在了母子俩睡房门口。
“夫人,在下想麻烦问一声,何处能磨刀?”钟末离的声音冷得像冰,从外面传来。
“先生为何要磨刀?”老妇人装作刚睡醒,喃喃问道。
“习惯而已。”钟末离不愿多答。
“你偏好死磨?”老妇人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
“不,我偏好活磨,那样效果比较好。”钟末离似乎心情很好地回答,一股子冷气从老妇人的脊梁骨窜了上来。
“您都准备好了,不是吗?夫人?”钟末离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轻得像耳语。
但在听者的心中,却沉重如铅块。
“没事,我先准备准备。”钟末离竟就在大门外开始了磨刀。
老妇人听到了磨刀之声,心里忽然发麻。
磨刀的声音并不是霍霍之声,而是一点点地在割着什么韧物,渐渐地,刀骨相磨的声音占了上风,一阵浓重的血腥味顺着窗缝吹进来。那是一场无声的,缓慢的屠杀实验。
老妇人眯上了眼,那味道怎么似曾相识?忽地,她的瞳孔像要炸开般,睁大了眼。
因为那味道是她砍下她儿子胳膊时闻到的味道!!
她痉挛似地回头看了看床,上面早已没有她儿子的踪影!!
她的心忽然像被无数颗钉子钉在了木头上,连跳都不敢跳,就怕一跳,那撕裂爆血般的痛苦,就要夺去她最后一丝勇气。
静静的庭院,正房门前,有一滩血。
一个人,一柄刀,一具年轻的尸体。
刀在尸体的头骨上磨着,磨着,尸体的颈部早已裂开,血流成了一大滩,染红了石子路面,染腥了香花甜草,染污了小径流溪。
尸体脸上,有淡淡的口脂印。尸体,只有一条胳膊。尸体的脸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与不甘。
卧房的门,在星光之下被缓缓推开,一个人,一柄刀,从门里出来。
老妇人看了那尸体一眼,便似灼刺了眼睛似地抬起头不再看,用通红的眼直勾勾盯着钟末离,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音调恶狠狠地说:“你还我儿子来。”这声音仿佛是从地狱发出来的,含着极浓重的怨毒和极深刻的悲伤。
钟末离踩着那尸体,“为我磨刀,是他的荣幸。”他挤出了夸张的笑容,用手抚着那早已被血浸洗得透亮的红星破神刀的刀背,骄傲地望着天空,连看都没看老妇人一眼。
但那手仿佛还未从刀背上移下,刀便劈了过来。空气似乎被劈成了两半,迅速裂开,卷成了两股风,刮落了小径两侧树上的所有树叶。
红星破神刀的第一式,风谢繁生。
似是还未反应过来一般,那老妇人带着恍惚的神情飞速接过刀势,刀身一弯,那股力道便从弯弯刀尖传了出去,化作一股月牙形的青光,像钟末离腰腹间电速袭去。钟末离忙收回刀去,截住青光,神情变得严肃,又第二次向老妇人劈去!这一次,刀身射出万丈红光,光照之处,万物皆成灰粉。老妇人身形似动未动,那弯月状旋血勾挪刀便化成一个满月状的镜面联影,接住了红光,反射了回去。
这旋挪心法的弯化满月,就这样抵住了红星破神刀的第二式飞星流火。
钟末离没想到老妇人抵得了这一招,躲闪不及,胸上出现一道深深的焦痕。
“你是谁?”钟末离使出他的第三式形先影迹,话音未落,刀影未动,实形便到了老妇人面前。老妇人弯刀一横,刀弯一弯,变形后复原,借原先压刀之力将那红星破神刀弹了出去。钟末离扬手撤去力道,老妇人硬顶了这一式,伤了内力,干咳一下,“我是我,你是谁?”钟末离笑,“自然我是我,你猜哪一个是我?”顿时,他身形一动,庭院中出现了二十个分身,钟末离不愿多斗,使出了分影连环杀。二十束红光射出,二十把红星破神刀由上而下,从不同方向劈向了老妇人的不同部位。这分身虽为幻象,却有实际杀伤力。老妇人若不能一一躲过,便必成肉段,死无全尸。
“终飞星,你好狠!”老妇人旋血勾挪刀同样化成二十刀影,一一挡住那聚了强劲力道的红星破神刀影。
忽然,一阵红星闪过,一切归于静寂。老妇人体力已不支,强自站着,忽地,她发现,旋血勾挪刀掉在了地上。
她转眼又发现,不只是旋血勾挪刀掉在地上。因为她记得右手一直握着刀,刀本不可能掉的,而现在刀又掉了下去,除非……
她看见,那掉在地上的刀上连着一条人手,满是皱纹的苍老的手。
她反应过来了。她还没来得及痛。她想用左手拾起那把刀,可是还没弯腰,左手就已碰到了刀背。
她无需再推理,但她不能逃避。
双臂刹那全失,她只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