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里,痴痴地想着。
苏清然站在她面前,静静地凝望着她,眼中的悲悯之色,更重了。他想重现当年的祝台之景,让她的心得到些许安慰,可没想到,她的思念竟如此之深。
在他看到她眼中的泪光时,他感觉到,无论鄢语雪在此生未了宫中放了什么,都毕竟只是她无尽思念的外显。她这个人,始终还是一个痴恋的可怜女人。
唉,我究竟该如何是好。苏清然前所未有地茫然。
“清然,今夜,我要你陪我选明日上朝的冕服。”
苏清然一时间有些沉默。
鄢语雪却微微一笑,松开苏清然的手,从祝台跳了下去。
苏清然一惊,心道鄢语雪没有轻功如此岂非是在玩命,连忙追上,半空中抓住鄢语雪的手,把她抱在怀里,然后运上轻功,缓缓而降。
落到地上后,苏清然连忙松开鄢语雪,道,“你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做这等危险之事!若不是我及时……”说到这里,唇却被狠狠地吻住。
苏清然大惊,想要躲避,鄢语雪的手却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脖子。
她吻了许久,方才停下。她的眼睛微红,垂着头,抬起眸子看他,那神态似是已经因那吻而醉了。
“我知道你不想吻我,可我偏要吻你。”
苏清然无话可说,把头偏到一边,保持沉默。他实在有些生气。鄢语雪却笑着绕过来,抚摸他的下巴,“我最美的王后,你生气了?”
苏清然听得这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变成了蒸汽机在嘶嘶冒热气,若不是鄢语雪是末界之王,自己弄不好还要抱她回去,他真恨不得一下子拍晕了她。
“雪儿,我们走吧。”他强忍着怒火,摆出一个微笑。鄢语雪见状,吃吃地笑了。
“好,好,就知道你想要去换衣服,走吧。”她紧紧握住苏清然的手,带他向寝殿去。
回到寝殿,鄢语雪便吩咐众人将冕服呈上来。众人将冕服抬到内室,鄢语雪便令众人退下了。
鄢语雪亲手打开第一个箱子。
“这是用梦界青鸟眼中的墨黑为染料,用生界蚕母百年蚕丝为材质,用世界最纯的金子打造的金丝,借末界第一织造者苍蛛织制的金丝游龙绣边的外裳。”说着又把这衣服放回了箱子。
“这是冰湖底部生长的冰棉纺成的中衣,极为耐寒,夏季却格外凉爽。”她拈着一件轻薄如蝉翼,顺滑如流水的中衣道。
“这是梦界百年星光炼制的下身裙……”她举着一条暗金红色,闪着星空光泽的裙子道。
“这是你的冠冕……”她抬出一顶墨玉镶嵌,黑金盘绕的高冠道。
“这是你的上位之履……”她取出一双银得耀眼的莲花长靴道。
“这是你的权杖……”她拿出一把象牙雕成的镂花云纹权杖道。
她把这些东西都一一放回了箱子,眼睛却越来越亮,仿佛为了即将装扮自己的玩偶而兴奋。
苏清然沉默地看着她将这些华丽到辣眼睛的东西展示在自己面前。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玩这样的游戏,不疲惫吗?
“清然,或许你觉得这有些幼稚,但明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时刻。我希望你能以最美的一面站在末界的直播现场,让天下人都看看。我们先去沐浴吧。”
苏清然听了这话,道,“你先去吧,雪儿,我有些累,先休息一会儿。”他明显看出鄢语雪眼中流过一丝黯然,却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即便曾经与她一同生了茶缬,他如今也不愿再与她一同洗浴。
若不是为了茶缬的清白,他如今应该正在寻找融儿的路上,而不是在这里与她僵持。
看出苏清然的为难,鄢语雪略有些无味地笑了笑,“别害羞,我先去,你可以稍后再来。”
他苦笑,又有什么好多想的,此生未了宫里那些假人,恐怕每一个都是赤裸裸地被她穿上衣裳。在她心里,我可能不过是一个会说话,能思考的,和那陈寻风一般无二的苏清然罢了。
他走到床边,倚着床头,闭目养神。他不敢躺下,生怕一会儿鄢语雪会走到床边,扑到他身上。
可他闭目许久,也不见鄢语雪洗完。他心里有了一些不安。任谁洗澡,若是正常情况,也不该洗如此长的时间啊。
他蒙上了自己的眼睛,穿过内室,走到了浴池边。
他可以闻出,池水上浮着各色香花,金银花,甘菊,茉莉,月季,玫瑰,海棠,梨花,茶花……色彩缤纷,氤氲一片。
他不禁想象,若是融儿此刻在这池水中,该是何等样的美丽。
有匪佳人,氤氲水香,身披竹叶,艳于百芳……
耳边一个声音却打破了他的遐想。
“你终于来了。”略有些慵懒的声音在水池的远方响起,“我忘记拿衣服了。能否帮我取一下,放在池边。就在门边第一个衣箱正对着的衣柜里,有一件暮色睡袍。”
“好。”苏清然轻应一声,曾经的他,熟知鄢语雪房间里的摆设,轻松便取到那一袭睡袍。
只是此时应由侍女来办,不是么?而如今屋子里,一个侍女侍卫都没有。
苏清然想到这里,忽然激灵了一下。
拿到睡袍的一刹那,他稍微翻了翻,翻到领子时,手指顿了顿,忽然冷笑了一声。
他依旧蒙着眼,走回浴室。
“能递给我吗?”她的声音柔婉中竟染上了些虚弱。
“好。”苏清然凭直觉绕着水池,穿过水雾,走到了鄢语雪身边,将睡袍盖在了她的肩膀。
她果然不在池中……他心里忽然明了。
鄢语雪摸了摸颈后的睡袍,忽然猛地抬头,发现苏清然竟是蒙着眼走来,花容失色。
“小祝,小心!”
苏清然冷笑一声,似乎早已料到了什么,忽然向水池中飞去,而眼前的丝巾,依然系着。
水池中,此刻升起了一只三头怪物!
那怪物生得幼年,青年,老年的三只头颅,每个头颅都异常美丽,半边像男,半边像女,却生着粗壮带血红色鳞片的蛇形身体。它张开血盆大口便向苏清然咬去!三股不同颜色的毒气向他喷射过来,红色桃花瘴,黄色月桂瘴,蓝色青阳瘴,交织成一极毒的黑色雾气化为利剑向他袭来!
鄢语雪见状捂住了嘴巴,眼中却没有露出丝毫惊慌,反而有些病态的欣喜……
忽然,那欣喜变成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