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雾气近他身一丈便不可再进。
苏清然只拣了梨花,金银花,甘菊三味花朵向前一推,那黑雾便被轻松化解。与此同时,苏清然手中剑气隐隐成形。
“清然,你……”那蛇身怪物忽然喊出了声,鄢语雪的脸色一变。
这是谁的声音?她怎么觉得听过?为何叫得如此亲密?
苏清然的脸色也一变。
融儿自从与我分离,就下落不明,难道面前这只怪物……想到这里,苏清然手中剑气一顿。那黑色雾气,又重新向他的身体周围靠拢。
“哥哥勿为摄心术所骗!”杜月在苏清然心中大喊,苏清然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一指削下,只见一道极细,极刺目的光华伴着清越龙吟,刺透黑雾,划破浴池的房顶。剑气把池水劈成两片,花瓣皆化作齑粉,两重拍岸巨浪,高高扬起,而那水花还未落下,三声惨叫就齐齐发出!
那三颗美丽异常的头颅被苏清然一剑削下,瞬间变得极为丑陋。血水染红了池水。池中继而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三头怪物已然倒毙,巨大的蛇身顺着漩涡被卷到了池底不知名何时打开的口中。一种难听的泡沫声从下传上来,满池花香中,掺进了一种特别的腥臭。
池中的水干了。
鄢语雪裹着被池水淋湿的睡袍,发着抖看着面前这个负手静静落回池岸的苏清然。他的发丝不沾一点水迹,依旧蒙着眼,气定神闲,浑身上下平整得似未经过一场战斗。
他背对着鄢语雪,收起了手中的剑气。
“你没事吧。”他轻轻问。
鄢语雪心中漾起了一股无限的温暖。
“没事了,只是池水已经脏了。”她有些遗憾地说。
苏清然仍那样立着,站在那里,并没有转身走来。
鄢语雪看着那玄色背影,心里感念之余,隐隐有些畏惧。
他如今竟变得如此厉害,蒙着眼竟能打赢这杀死过无数刺客的毒蛇……是他早有准备,还是他已经看出了什么?
此刻,只听苏清然淡淡道,“变脏了,那我就再让它变干净。”只见他手一挥,那池里的污浊渐渐化去,洁净的池底露了出来。他五指收拢,池里的水又溢出满了馥郁花香。上面浮着金银花,紫罗兰,雏菊和玫瑰。
“这池水有安神之功效。”他依然蒙着眼,终于转身,扶起鄢语雪。
碰到苏清然的一刹那,鄢语雪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下来了。
“这次,我陪你。”他脱下鞋袜,把鄢语雪横抱在怀里,向池下的台阶走去,每一步都那么从容,优雅,沉稳,有力。
这个女人,这一刻,似乎是需要守护的。这辈子,他不能为她做什么,那这一次,他便守护她。
这也是鄢语雪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他守护。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这一夜的幸福,便足以让她开心到终老了。
苏清然走到了池水中,松开抱着鄢语雪的手。鄢语雪痴痴地看着苏清然脱下了冠冕。
黑色瀑布般的长发沾染了水汽,贴在他那美到不可方物的白皙脸庞上,他轻轻解开了身上的腰封,一身玄色华裳和墨色长发交叠,一起在水波中荡漾开来,犹如在池中绽放了一朵极盛的曼荼罗花。他解开中衣。花瓣掩盖了他的躯体,可那若隐若现的无尽美感,却依旧让人不舍移目。鄢语雪忽然觉得,少女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隔了十八年,她终于又见到了苏清然这样的刹那。不带任何猥琐的情感,她如同一名朝圣者,见到自己心中信仰的神祗在她面前展开最纯洁的怀抱,迎接她。
她的内心充满了崇敬的畏怯,她因期待和恐惧而颤抖了。
她的唇轻轻合上,在氤氲的水汽中透露出一种水润的诱惑。苏清然低下头去,如同神祗在进行一项圣洁的仪式,赐福于,他的孩子。
的确,就像赐福,他仅仅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之后,是安静的沐浴,犹如在圣河中沐浴的孩童,在蒙昧解开之前的那一刹那,仍保留着,对对方最本真的尊重与崇拜。
苏清然很惊讶鄢语雪的自制力,他也很欣慰,不需要真的对鄢语雪下手。
若鄢语雪要做些出格之举,他定然会将她打晕。
这安静的沐浴一直持续到池水变凉。灯烛已灭,月光从漏了屋瓦的房顶照进来,洒在苏清然光滑的肩膀上,如同梦幻的羽翼,包裹着他。他眼睛上依然蒙着丝巾,他靠在池边,脸庞染上了苍白的颜色,美到让人心碎。他平和的呼吸声,在月光里,犹如天地万物最自然的韵律,最动听的声音。
这种美好的韵律,鄢语雪竟一时不相信自己为什么刚刚要把它葬送。
若苏清然中了这三瘴药,又被狄娜重伤,他便会失去一切反抗能力,变成假死的模样。只有服了解药,才能恢复正常。
如今她却又后怕,幸好苏清然胜了,否则她没有降魔针,没有解药,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收场。
“对不起,狄娜。”狄娜是那三头蛇的名字,鄢语雪轻轻念。
苏清然虽然蒙着眼,却没有睡着。他从她那话中一闪而过的黯然中读出了一丝玄机。那蛇绝不会无缘无故进来,鄢语雪也不会不知道池子会开底。而方才的战斗,外面不该没有人进来帮忙,显然是想要我单独迎战。这一切唯一的解释是,那池底本就豢养着那个怪物,而她之前之所以躺在池外,就是因为那怪物已经被放了出来。她见自己不进去,便施了一计,只要我不能打过那怪物,就必然会中它的毒,虽不知那毒是什么,但结局她定可与我一起沐浴。
其实鄢语雪让苏清然去拿睡袍时,他便发现了异样。她那睡袍里的三根针的用途他一见便知,专门用来收服豢养的魔物,这也正证明了为何她用手摸到那袍中针消失不见时,大惊失色。
那睡袍中当然也有一份解药,显然是给他的,他知道。
他自然不屑用那针,更不怕那毒,但他依旧生气,她为何要用如此拙劣的伎俩,置他的安危于不顾。
她不该怀疑他,更不该如此过度地急于占有他,这样过度的迷恋,只会让他过早地失去他。
“雪儿,你的圈套实在拙劣得很。”苏清然睁开眼,隔着丝巾,朦胧中发现鄢语雪在安神方的作用下,已经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将那三根针并三瘴解药,重新放回了她的睡袍。
他不想鄢语雪因此开罪于任何宫中的侍女侍卫。
若她怀疑到我身上,便正好让她收敛些。
无奈,爬上苏清然的眉头,那只是皱一下,很快,就又舒展开了。
可那眸子里,已经有了一丝无法更改的遗憾。
这是我的尊严,不容任何人撄犯。
苏清然抱着鄢语雪走出浴池,将她放在床上,用内气烘干了她身上的衣服,解下丝巾,淡淡看了她一眼。
周围的侍女侍卫被他扬手弄晕,他悄悄走出了寝宫。
专属于夜晚的寂静还笼罩着大地,黎明便悄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