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诉说吧,你的罪过。”苏清然用上了意念之术,瞬间打破了杨开的心防。
“罪臣当时只是经手过一次六个月的延迟铁料,当时觉得奇怪,想要着手去查,马上就有人送到我门口一个包裹,里面是三百两黄金,让我不要声张。并告诉我,以后记住只要见到带血的翎箭状印记,就必须听他们的,若不听,就要取回金子并杀了我。陛下,臣知错了,臣一定改……”杨开向前膝行几步,眼里泛出了泪光。苏清然道,“这本不怪你。兵部尚书霍大人是个好官,以后你要好好向他请教,我此次恕你无罪,看着我。”杨开迷茫地睁大眼,看着苏清然的眼睛。杨开的眼前,逐渐闪现出一个光明的场景,那是一个光明的,正直廉洁的官员的美好的未来。“这是我许你的,谁都夺不走。但前提是,你要有骨气。”杨开跪在那里,连连叩头。
之后,苏清然去见了史彩星。史彩星把神冰糖的地址招了出来,但之后如何,他一概不知。苏清然许他一生官运平稳。在他看来,这些人只是在同一件事上犯了错,此后的事依然做得很好,若换掉他们,天垂之国一时间会元气大伤,所以,能感化的,他从来不抛弃。
库孜城县长拉都巴斯提供了穆扎里拉国现有武器种类及数量,苏清然轻轻摸了摸拉都巴斯的头。“你为了库孜城的平安,做出这些事虽然过分了,但情有可原,以后勿要再犯,你离开天牢后,拿着这封信去东海王军处寻些兵器功法,强大自身兵力,不可做卖国先锋,要做护国先锋。”拉都巴斯两眼全是泪,接着信,点了点头。他们民族男儿只有看见自己一生信仰时,才会流泪。信仰错了,便自杀。
吏部郎中薛弄,革职返乡。“你不适合当官,回去经商吧。”苏清然看着薛弄的眼,“这是你的未来,我许你的。”薛弄看得痴了,拜在地上。“陛下,薛弄世代都会供奉你的。”苏清然摇摇头,“不必,只要你改过自新,其他的,我并不强求。”
除此之外,郭有才和薛仁,也被苏清然免了罪行,洗了性子,回去降职做官。
处理完这些人,苏清然和鄢语雪一起前往江上流的牢房。
角落里,一个白色的肥胖人影正在发抖,像是风中的雪人。
“别害怕,江上流,你我可是老友了。”江上流眼里满是惊慌,“姬,姬大人……不,王后陛下,饶了小臣这一次吧!”江上流磕头如捣蒜,不多时候便头破血流。
鄢语雪看江上流的模样,想到他之前对自己一向忠诚,心有不忍。“清然,江上流一向对皇室恭谨小心,多年来功劳不少,这次不过是个共犯,不如你就从轻发落吧。”
苏清然轻叹一声,“江大人当初大晚上暗杀棋圣无耻诬陷于我,在围场暗害公主阴险栽赃于我,在这里联合春使滥用私刑于我,最后还委派死囚拳打脚踢于我的时候,可并不恭谨小心啊。”他的声音幽幽软软,地上的江上流却像是被抽了鞭子的猪皮一样猛地抖了几抖。
“王后陛下,您错怪老臣了啊,老臣,老臣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若是做过,宁可死后不得全尸!”
虽然江上流说得信誓旦旦,但一旁鄢语雪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她看着苏清然,心疼地问,“清然,你说的可是真的?”苏清然没有回答,只是对江上流道,“抬起头来。”
江上流颤颤巍巍抬眼,看见了苏清然那双能洗净人心腑的至净至美的眼睛。
苏清然的心向下一沉。他从江上流的眸子里看到的,是一截朽木。
“你真的,一定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那是没有光明的。你真的应该看透。”苏清然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个病入膏肓不可救药的人。
苏清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惧怕,后悔,却没有悔过与信仰。
江上流只信他自己,只爱他自己。
他采取了错误的方式。时间在用它理性的棘鞭,告诉他,他的错误的可笑。
苏清然看不到江上流的未来。他低下眼去,直起身来,深深地叹气。声音前所未有地悲痛而低沉。
“我许不了你未来。”七个字短短,深深,如同牢房青铜墙壁上湿重的锈迹,印在了在场每个人心里。
江上流如梦方醒般抬起头,直起身,看起来恐惧而慌张。他的脸因为惊吓而失血,变成了一种令人恶心的灰白,他本就混浊的眼珠因为恐惧而变成了豆灰色,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七个字,对他无异于死刑判决。
牢房里逐渐弥漫出了一层沉重的安静。安静被江上流身上的铁链声不时打断,却同时被衬得更加骇人。
江上流从那七个字之后,就再没有说话了。他看着牢房桌子上那盏黄色的烛火,脸上逐渐蒙上一种久不见天日的死尸般的灰垩色。这灰垩色和他通身的绿袍相互映衬,显出了一种来自地狱般的恶腻狞怖之感。
最后,那铁链的摇曳声也停了。江上流仿佛定格在了那里,唯一将他与死物区分开的,是那仍在抖动的脸部肌肉,那表情,似在诉说,似在恳求,似在诅咒。
他逐渐把脸转向鄢语雪,沉寂的眼中突然射出一道燃着欲望的火光。
鄢语雪见状,打了一个寒颤。
“陛下,小的随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只有您能救小的了。留小的一命吧。”鄢语雪看了看苏清然,发现他脸上并没有解恨的快感,而是一种极深的憾意和痛苦。
她知道苏清然不会无缘无故放弃江上流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鄢语雪问。
江上流痴痴地看了鄢语雪一眼,忽然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接连道,“小臣罪孽太深,暗中与何风联手,多次欲置王后陛下于万劫不复之地,背叛陛下贩卖军火,与风央城私通军火,罪臣真是吃了疯药,做出这等昧良心的恶事,但这都是罪臣一时糊涂,臣无脑无才,加上当年被夏使点着了家里房子,被何风用全家性命威胁,才对不起二位陛下的啊。”鄢语雪脸白如纸,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江上流,我平时怎么对你,你清楚得很。你怎么还能做出这么让我寒心的事情来!”
她不再看江上流,而是转身向牢狱长,“牢狱长,取毒酒,赐死。”
苏清然眉头微挑。江上流脸色惊变。鄢语雪叹了一声。牢狱长匆匆退下。
江上流知道,最后一点希望没有了。
但他绝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