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方将二人送到了出口。
“小臣恭送二位陛下。”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直照在天牢出口的钢铁栅栏上,反映出刺目的光,射得人眼睛发花。
苏清然伸手挡了挡眼睛,忽然觉得一阵头痛,该是方才被金羽蚕吸了好多血,供血不足。
鄢语雪看出苏清然的异样,问道,“清然,你脸色好差,回去歇歇吧。”苏清然摇了摇头,“无妨。那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说着他又举步前行,鄢语雪快步跟上。苏清然步子匆匆,心事重重,就这样沉默了一阵,他忽然说:“雪儿,今早在海棠花丛,有人和我打赌,今日会有许多人被杀,而我一定要保证这些使节的安全。”苏清然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着鄢语雪,走到特提国使节的住所门前。
门前很安静,兵士们好像都很自然地看守着使馆,一点都没有应急的样子。
苏清然走到近前,忽然拉住了鄢语雪。“雪儿,不要再往前走了。其他人,也不要再往前去。”
“为什么?”鄢语雪问。
苏清然道,“这些士兵所有的动作,好像都是静止的。”他指着其中一个正在擦汗的士兵,他站在阴凉处,手却一直架在额头上,姿势很是怪异。
鄢语雪看出了异样,立即沉默了。
苏清然松开鄢语雪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快步走到一个守门士兵的身旁,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略一用力。
那士兵似乎是被大力捏醒,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快速地睁开了眼睛,用一种陌生而惊恐的眼光看着面前的苏清然。
“别,别杀我,你不要过来!”
他推开苏清然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撞到另一个士兵的身上,随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藏到了同伴的身后,却惊恐地发现那同伴一动也动不了!
那士兵像是被逼到了绝境一般,举目四望,忽然看到了鄢语雪,表情陡然变了,好似又看到了值得欢喜的人一般,大叫,“陛,陛下,他,他……”那士兵正说着话,眼睛忽然睁得奇大,嘴巴大张裂开,整个脸像被从上下颌巨力撕扯一般生生变成了两半,脑浆血浆喷溅一地,顿时脑中无数黑烟打着小旋儿冒出,可以看出,那是一团黑云一般的虫!
“啊!”鄢语雪见状大喊一声。
见周围的侍卫纷纷赶过来,苏清然微微皱眉,伸出一手,火焰喷出,顿时将那士兵烧成粉末,另一只手示意所有侍卫停下。
“是我疏忽了。这是中了蛊。”此话一出,周围的侍卫立即站在了原地,不敢向前走了。
苏清然用手指着方才被那死去的士兵抓住的,依然静止在原地的另一个士兵道,“他们再有五分钟就要全部毒发,我来晚了。为了所有人安全起见,这些士兵,只能烧掉。”
苏清然话音落下,十指当即弹出,余下十人,皆成灰烬。
地上一阵风来,将那些灰烬吹到了半空,吹到了使馆银色的屋檐上,飘到了蓝色的天空里。
下午的天空更加晴朗,可他的心情却更加沉重。
正如赌约所说,到目前为止,他现在做的一切事,不仅救不了这些人,还要让他们去送死。
难道就真的赢不了一次吗?
苏清然的目光,立即转向特提国使节所居住的庭院的大门。那扇门依然好好地关着。
“雪儿,你在这里不要靠近,我先去看看。”苏清然施法在门外形成一道屏障,将鄢语雪等人与庭院隔开,随后一下子把门推开了。
庭院中没有人。
苏清然向前走,一直走到庭院里屋跟前。他推开屋子的门,里面黑黢黢的,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不该这样黑暗的,若是有人,必然应该开窗或点烛火的,为何会这样?想到这里,苏清然的心,忽然一紧。
就在这时,一张巨大的红脸,突然出现在正门口!
那是一张圆形的脸,长着两只黑色没有眼白的橄榄状眼睛,两条粗黑的眉毛,一只硕大的黑色圆鼻,一只空洞洞的嘴巴,下肢是块长长的灰色破布,布上一块块斑驳血迹散发着血腥的臭味。
饶是苏清然,也被这红脸吓了一大跳。
此时,那个阴恻恻的声音重新响起,来源就在这个屋子里。苏清然顿时警惕起来。“欢迎您,我英俊的陛下。特提国使节古尔多久等了。”
说着,那破布伸出一块还算洁净的布头,似是要和苏清然握手。
可还没等苏清然伸出手去,那布条便紧紧绕上了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扯到了那黑漆漆的屋子里。
门,一下子带上了。
站在庭院外的鄢语雪看见里屋的门忽然关上,吃了一惊。
她下意识地想向前走看个究竟,可那屏障却如铜墙铁壁,让她根本近门不得。心急如焚的鄢语雪只能站在庭院外,听着里面屋子传来的声音。
自门关上之后,里面就不时地传来衣衫破碎的声音,这让她前所未有地害怕。在众人眼里,这所房子的阴异之气越来越重,如同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没有人敢出声,生怕惊扰了里屋的战斗。
黑屋里的确在发生一场战斗。
苏清然进去之后,顿觉手臂一松。他知道里面有阴谋,警惕地转过身。
那红脸破布此刻才露出它的真面目,如今看来,它只是一个布偶,周围是长长的绫罗牵引着它的巨大头颅隐在门后,看不见而已。
虽然自己是故意让那人偶擒入,可那人能只借一条破布就施力如此,也不是一般人物。
那人偶破布后面,缓缓转出一个人来,走到苏清然的背后。苏清然转过来,微眯双眼,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面前这位,长相更不一般。他长着和那木偶一样的,诡异的脸,下身却是华服锦绣。
“微臣现在还在怀疑,陛下您怎么这么快就能发现臣做了什么。看来我无论怎样想象您的神通,最终还是低估了您。”那血红的脸上空洞洞的嘴巴弯成了奇异的弧度,苏清然看着只觉汗毛倒竖。
“像我们这等小国,死一个使者,想必您也不会介意,大不了是一场小战争。”那空洞洞的嘴巴里出来的是油腻腻的嗓音,令人作呕。
“天垂之国有您这等神仙人物,千军万马,就算所有域外国家一齐攻来,也算不得什么吧。”苏清然听了这话,心里一凛。那人说着,忽地将双手伸出,鹰爪般的指甲张开向苏清然抓来,苏清然只觉身后有风,那木偶竟也动了起来,带动垂在地上的绫罗如乱蛇般飞舞。木偶伸出空空的袖口,乱舞的绫罗发出嘶嘶的响声,齐齐向苏清然身上袭来。苏清然躲过、撕碎了一部分,可是依然被另一部分绫罗给碰到了。
那绫罗上不知染了什么东西,极黏无比,一旦碰上,便再摘不下来,生生黏住了苏清然的手脚。
苏清然没料到那绫罗竟这样难缠,正在撕扯,却忽然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按照绫罗的牵引而移动。原来那绫罗看似凌乱,实则极有章法,看准穴位再扣下去。一旦人被那绫罗缠住,浑身便再不听使唤,等于成了被人操纵的木偶。
苏清然站在原地不动了,他身前,身后两张巨大的脸,一笑,一哭,狰狞诡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