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中带着讽刺，宫锦煜本身就是大宅院里长大的，自然是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倒是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从前的事。”
“我离家时，不过才几岁的稚儿，许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岁千允扯了扯唇角。
“我是南瑶人，生母是东楚卖过去的女奴，我母亲心高气傲长相不俗，却因出身过于低贱不得我父亲的宠爱。”
“呵呵，女奴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奴才，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秋日进山打猎，那是我第一次被允许出家门，结果我嫡兄将我绑在了树上吸引山中的虎豹……”
“那时我是真的害怕啊，吓得哭叫不止，最后还惹怒了我嫡兄，几个人将我打了一顿，头破血流的被丢在山上……”
听着岁千允的话，宫锦煜眉头紧皱。
这种事他也是做过的，只不过他从来都是欺凌别人的那一方。
现在听岁千允这样说，心里总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
甚至于不知为何，竟有些后悔往日里的行径。
“听你说，你出身应当还是不错，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不知不觉中，宫锦煜对岁千允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讥诮嘲讽，只觉得他说出口的每一句嘲讽的话，都像是在嘲讽自己一般。
岁千允不甚在意的说道：“我父亲的子嗣多了，就算是少我一个又如何？”
两人一直喝到了天将亮的时候，岁千允几乎是千杯不醉。
倒是宫锦煜，原本就在宫宴上喝了不少酒，最后还是岁千允将他给拖回去。
岁千允的身量在女子中，已经算是高的了，比君无心还要略高那么一点。
只是此时在宫锦煜面前，却完全算不得什么。
宫锦煜半个人都挂在了岁千允身上，香甜的枇杷酒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灼人的温度。
“君无心……”
闻言，岁千允的动作刹那间僵硬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她随即将宫锦煜扔在了他寝室的床上，面色不变，转身就要离开。
却不想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想起那个张扬凌厉如刀似火的女子，岁千允平生第一次产生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她半生隐忍谋划，到现在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宫锦煜，你放开，看清楚我是谁！”
岁千允去挣那被宫锦煜死死扣住的手腕，声音都变了调。
可宫锦煜此时已经是极醉了，根本就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反而是一个用力，直接将她甩在了床上……
雍王府书房中。
墨明琰一脸气急败坏的看着沈毅。
“怎么回事？父皇看上去还好好的，要是咱们……咱们暗地里做的事情被父皇发现了……”
“殿下。”
沈毅沉声叫道：“老臣早就有了确切的消息，陛下的身体确实是不行了，要不然为什么要将宫锦煜调回来，还给了他那么多的兵马？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宫锦煜跟所有皇子都不睦，又是襄阳长公主所出，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毅是宫里沈妃的哥哥，墨明琰的亲舅舅，就算是再气急败坏，墨明琰对沈毅还是礼敬有加。
但是一提到宫锦煜，墨明琰的情绪更加的急躁。
“宫锦煜……不对，宫锦煜跟老七走的近一些！”
“靖王殿下？”沈毅一惊，
“七殿下最近都不在京中，在朝中也无权无势，怎么会……”
墨明琰抬手抓了抓头发，说道：“有人告诉本王老七居心叵测，那个位置他怕是也要争上一争！”
沈毅闻言眉头瞬间紧皱，“谁？”
墨明琰唇角动了动，好半天才咬牙说道：“不知，来人只是告诉本王，老七有夺位之心，若是不能及时铲除，将来必成大患！”
“殿下不可。”
沈毅连忙说道：“此事焉知不是他人的计谋，靖王这么多年来无权无势，却能够在京中屹立不倒，靠的就是陛下的恩宠。如今陛下还未到时候，殿下若是动了靖王，难保不会惹怒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应当是有人要算计殿下。就算是殿下不喜靖王也要忍耐，等来日殿下登上了那个位置，靖王还不是任您拿捏。”
闻言，墨明琰想了想。
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但是也还是不得不说道：“舅舅说的是，此事是本王思虑不周。”
见他没有要执意的对付靖王府，沈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把计划对墨明琰说了一遍。
墨明琰说道：“可是京中的半数兵马都还在宫锦煜手里，若是宫锦煜支持谁的话，只怕会是一个相当大的阻碍。”
没有人比墨明琰心里更加清楚。
他和宫锦煜嫌隙甚深，宫锦煜支持谁都不可能会支持他。
“这个殿下不必担忧。”
沈毅看着墨明琰一脸诡秘的笑容，“殿下，西北很快就要有战事了。”
墨明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西北？那不是……”
沈毅笑道：“北辙对东楚虎视眈眈多年，也是时候该有动静了。”
“舅舅你？”
单是看沈毅的神情，墨明琰就知道这件事不会与他不相干。
但是……但是那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
就算是墨明琰不是什么好人，可身为皇子，通敌叛国的事情他可是万万都做不出来的。
“舅舅，你怎么敢……怎么敢……”
沈毅毫不在意的说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老臣这可都是为了殿下好，宫锦煜手握重兵又与殿下不睦，无论他支持谁都是一个麻烦，正好可以趁着战事将他调出京城。”
“殿下放心，自定北王府覆灭之后，东楚如今无将可用，而宫锦煜是唯一熟知西北的武将，西北战事起来，陛下必然会将宫锦煜派出去，到时候咱们正好可以收拢宫锦煜在京城中的兵权。”
墨明琰皱着眉，没有说话。
沈毅也没有继续开口要劝的意思。
对于这个外甥，他还是极为了解的。
就算墨明琰现在无法接受，早晚也是会接受的。
毕竟只有坐上皇位，这个江山才是切切实实的属于他的。
而墨明琰也绝对不是什么，为了家国大义而甘愿放弃权势地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