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海走出会场之前,赛威和威尔逊父子拦住了他。
“既然你说你会治理变异人,就别让变异人再出现!”赛威一双老眼瞪着他,“如果驻地再出现变异人,那就是你的责任!”
威尔逊见于浩海面容冷肃,不由得退后一步,却仍旧色厉内荏道:“我们父子给了你机会,投了你的票!你、你好自为之吧,别再找我们王府的麻烦!”
说完,俩人转身离去。
于浩海一头雾水,来这之前,他只有三分投票胜出的把握,而巴克达当时切断了于凯峰和方匀的网线后,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还会赢。
“艾检,你看过那些选票了,”于浩海问道,“都谁投了我,赛威父子所言是真的?”
“真的,他们俩的字体我还是很熟悉的,”艾登道,“比之统帅大人还喜欢到处提字刻章,一眼就能辨别出来了。”
“……那别人呢?”
“别的……我不大确定。”艾登如实地说。
于浩海却并不放过,开始较真起来:“康总,你,李茉莉,阎世雄,冯颖琪,加上赛威和威尔逊,这是7票,第8票是哪来的?”
艾登看着他,知道他很想听自己说,是方倾。
“我真的不知道。”艾登看着前面给李茉莉开车门的丁一劭,“也许是他呢?”
于浩海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可能,丁一劭怎么会投我。”
艾登看着于浩海微蹙着眉心,认真地问他,甚至是很期待地看着他时,忍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于浩海的肩膀。
“这票都被王室拿走了,凯文逊能看到谁投了谁,方倾要是一过去就背叛新主,依然投你,那他就是不聪明。”
于浩海低垂着眸子,没有出声。
“如果方倾投你了,也不能证明什么,”艾登道,“他们家的医院可就在驻地了,他希望a军进驻,保护他的家园,也无可厚非。”
是啊,就算投我了,投的也是a军,未必就还对我有什么眷恋。
我在期待什么呢?
于浩海觉得自己很可笑。
不管怎么样,这一驻地军权是被a军拿下了,巴克达也同意了于浩海的治军调整意见书,阎世雄今日就要部队开拔,从蓝湾岛进入驻地,正式守卫水星首都。
想来是于凯峰惦记着儿子,特意嘱咐已经赶到驻地的老袁和厉庭,给儿子做一顿好吃的,艾兰从袁真那里一听说,便想组织大家在于浩海家里开席,给于浩海这毫无人气儿的地方暖一暖新房,就当是庆贺。
“有什么可庆贺的。”于浩海没什么兴趣。
“俞格死了,王俊也回来了,打了三个月的仗,总算可以松口气了主将,咱们部队里还有好多人不认你这个门,”艾兰说道,“让art后辈都过来,大伙儿一块儿热闹一下多好啊!”
于浩海听到这儿,便点了点头。
青羚当时为尹桐选中的这片土地,远在十几年前,地价并不高,但地理位置好,若盖成了商品楼售出,想来能够大赚一笔,可尹桐询问当时年纪还小的于浩海、尹瀚洋兄弟俩,是愿意住高楼还是平房有院子,二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者,都喜欢有露天敞亮的大院子,平时可以在里面拉练、健身和跑步。
东西跨院两间,照着高强度运动的alpha喜好来建造和设计,尹瀚洋的西跨院里,竖满了枪靶和射击专用的高立板,看着跟个小型的射击场似的,而于浩海这间院子,却设计得文雅古朴,静谧而富有诗意。从石头门廊到红木门厅,再到南北舒展的宽大客厅和书房,落地窗视野开阔,六角形观景墙古韵风流,这东跨院自有一番天高野阔、天地为炉的韵味。
“像个山上的老头儿住的地方,”丁一劭走进里面,到处看了看,不以为然道,“于浩海的品味堪忧。”
“你懂什么啊,这叫艺术,”李茉莉道,“浩海是个审美非常好的人,哪像你啊,就喜欢玻璃吊顶镶金的窗。”
丁一劭听了更是摇了摇头,等到走进满是健身器材的房间,看到地上放着的杠铃时,才低头研究了起来。
“496磅?!”丁一劭道,“这小子竟敢偷偷挑战力王!”
说着把外套脱了下来,扔给了李茉莉,紧接着摩拳擦掌,朝那杠铃去了。
应邀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于浩海点omega的兵时,第一个点的就是艾兰,除了他步兵能力出众之外,还有着高超的外联能力,平时不用于浩海吩咐,艾兰自动自觉地接了angel的外联工作,负责军队之中的人情往来,于浩海照顾不到的地方。
这项工作在凯文逊那里,是王俊在做着,尹瀚洋的部队,也是索明月来做,它看起来像是将军夫人的分内工作,可angel只把这事交给艾兰,原因是方倾不爱管这些。
李茉莉丁一劭夫夫到了没多久,艾登和康斯坦丁也来了,艾兰是一直就在这里忙碌着,梁队晚上九点才能过来。老袁和厉庭这次回驻地,是尹桐把他们从昶州撵回来的,就为了看看艾登。
“爸,这个送您。”艾登把一箱人参酒,笑着送给了老袁,“这个是我和小丙一起选的。”
递给厉庭的是装在盒子里的羊毛衫和精美保暖的围巾。
老袁和厉庭只傻笑地答应着,接了礼物,看着高出他们那么多的艾登,和依偎在艾登身边,笑容腼腆的袁真,只觉得像做梦一样。
“袁叔和厉叔真是不用吃饭都饱了,”李茉莉笑道,“看着他们这宝贝儿婿检察官大人。”
“是啊,我们不用吃饭也饱了。”李传光叹了口气,看着那正沉迷举铁的丁一劭。
几家欢喜几家愁,显然康斯坦丁上将和海曼夫人是最高兴的,李传光和刘延川因为儿女的事也很知足了,酒过三巡,这桌年长的人,只偏过头去,看着那桌年轻人,于浩海像平常一样,跟他的将士们点头示意、微笑寒暄,看起来不留破绽。
“他去厨房里转了两圈,什么都没说,”厉庭道,“可我能不懂他的心思吗?这么贵的东西我也买了。”
桌上那一盘深海鳌虾,他们这一桌的盘子里只放了一只,张牙舞爪的,体型巨大。去年夏天,三军在昶州驻军了三个多月,炊事班都知道,只方倾喜欢吃这么昂贵稀缺的东西,于浩海常常去厨房溜一圈,看到没有就去开潜水艇,亲自去抓来给方倾吃,今天又跑厨房溜达,备菜的厉庭就明白了。
“艾兰没去叫他吗?”康斯坦丁问道,“说是art小辈,咱们都来了,他没道理不来啊。”
“青羚也没来,”海曼夫人道,“我去叫了,你去了吗?”
李传光的夫人万晴道:“我去医院找了,青羚只说忙,没空,我也没见到方倾。”
李茉莉道:“我给方倾打过电话了,说是跟艾兰说了,有事,没时间过来。”
丁一劭听出这满桌子最贵的一只虾原来还是给方倾预备的,连忙伸筷子把它夹过去,扒开了壳子,放到了李茉莉的碗中。
这个举动让李茉莉登时涨红了脸,抬手想打他,海曼夫人却笑道,“你刚出月子需要补补,本来咱们这桌的就是给你的。”
“我那天想跟方匀聊一聊,他不接我的话,”康斯坦丁道,“听着浩海跟方倾不止是闹别扭那么简单,倒像是结了仇。”
刘延川连忙道:“您可别劝了,我试着说了两句,方匀要跟我翻脸。”
“两口子的事说不清楚,”万晴道,“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厉庭想了想,终于忍不住了:“这方倾,说实在的,任性骄纵,跟他爸青羚一样,跟我们art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不像个军人家属。哪有随随便便就把浩海给甩了的,也太伤人了。”
“你不懂别瞎说。”老袁在一边道。
“我怎么不懂啊,明明就是,青羚在首都生活,锦衣玉食的,哪知道咱们在前线驻军的苦,养的孩子也娇娇气气的,一点儿都不能得罪,既喜欢权势,又爱慕虚荣,你看现在还是奔着王室去了吧?做那殿下的副将了,”厉庭越说越生气,“他们俩离婚了,大人心里多难过,在昶州想起这事,桐桐没少掉眼泪,只他心疼浩海吗,咱们也心疼啊,浩海是吃喝/嫖/赌了还是杀人放火养小三了啊?方倾怎么能这么折磨人啊,在昶州我看着了,浩海那是处处加小心,时时给他赔不是,好好的一个大将军,被他弄成什么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老袁道,“我看你是喝了两杯酒就刹不住闸了!”
在场的长辈们都沉默不语,只李茉莉笑道:“厉叔,咱们小袁也是公爵夫人了,说起来也是王室的人,不等于说靠近王室的人就都爱慕虚荣吧?”
“那能一样吗?我们小艾是检察官、检察长,爵爷也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不稀罕!”厉庭说,“可他方倾再怎么能耐,也不过是个给人做老婆的omega,基本的贤惠也应该有啊,怎么就不能好好沟通,就算离婚了,那五个亿的彩礼,那可是桐桐一点、一点攒的……”
老袁连忙站起身来捂住了厉庭的嘴,把喝得醉意酣然的他扶了起来带走了。
没有人附和厉庭的话,是因为这里面坐着的万晴和海曼,都是青羚的铁磁朋友,自然不会说他们父子的错处,只是,厉庭更站在尹桐的角度看待问题,谁惹尹桐伤心了,就是谁的错,更何况他一直不大喜欢方倾。
他这番酒后之语,说得声音挺大,不远处art后辈那一桌人都听到了,包括于浩海。
艾兰跟袁真都婉转地告诉了他,他们通知了方倾,甚至俩人还试图把方倾架着走,可方倾说什么都不来。
于浩海在觥筹交错之间,一直不间断地抬眸,往门外看,直到三个小时过去,宴席散了,方倾都没有来。
也许,上次他来这里时吃了亏,不会再来这个让他感到屈辱的地方,也许,是他一直都没把自己当作art的人,甚至现在连angel军籍都不是了。
方倾跟袁真在新兵营里一直打架,跟李茉莉不对付,他在昶州也是我行我素,跟别人都不亲近,只爱好在研究室里,于浩海知道,算得上方倾朋友的人,似乎只有王俊,王俊已然深陷王室之中。
他不认为方倾如厉庭所说那样,爱慕虚荣,亲近王室,但厉庭的话,却一定程度上点醒了他,那就是方倾或许真的跟他们这些art后辈不一样,即便艾兰和李茉莉也在驻地长大,但art或是air的军人作风,他们是与祖辈一脉相承的,重信守诺,忠贞不渝。
而方倾没有这样的良好传统,他是任性的,懒散的,也是随心所欲的。
于浩海仰头,自酌自饮了一杯酒,只觉得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完全是他给方倾的自由过了火。
过不多时,门外铃声响动,却是刘赢回来了,打开车门,他扶着一个女孩下了车,那人头一歪,往院子里看,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
“于浩海!”塞西莉叫道。
她身后还有一个人跟着下了车,却对她这么直呼于浩海的姓名而吓了一跳。
“大胆!塞西莉,这是我们的主将,你要叫他于总!”
牛萌萌走在刘赢和塞西莉的后头,兴奋而好奇地跟着他们,走进了府邸大院。
“乖乖,你怎么跑出来了?!”刘延川骇然,连忙站起来给自己的儿媳妇让出位置来,责怪地看向刘赢。
塞西莉却笑着先向刘延川行礼,又向康斯坦丁上将和海曼夫人以及艾登他们问好。
“听说是art后辈的聚会,我这后加入的,也可以来吧?”
“当然了,吃过饭了吗?”海曼和万晴对她比较熟悉,拿了一副新碗筷给她和牛萌萌、刘赢,老袁起身要去给她们另外炒菜,塞西莉却连忙摆手说不用,就跟刘赢在这儿抱着饭碗就着剩菜吃上了。
“这是我们新来的郡主,牛萌萌,你们还没见过吧?”塞西莉说,“不过angel的人都已经熟悉了。”
“我现在是angel末等士兵,当兵两个月了,请、多、指、教!”牛萌萌不伦不类地起身、鞠躬,行了个庄重的军礼,众人不禁都笑了。
于浩海从那桌换到这桌来,跟刘赢碰了碰杯,和小公主打了个招呼。
小公主是个话痨,跟谁都能说上话,听说李茉莉和丁一劭先走了,有些遗憾,还想看看传说中的丁总,又问于浩海国会议会胜利了,有什么想法,于浩海只淡淡地说:“今日不谈国事。”
“那就谈谈家事吧,”塞西莉笑着对他道,“我要结婚了。”
众人不禁惊讶,塞西莉刚刚才过法定结婚年龄。
可一旁的刘赢听到她就这么说了出来,却是在一旁轻轻地松了口气。
刘延川喜上眉梢:“不小了不小了,18岁零两个月了吧?”
“是,法律已经允许了。”塞西莉脸上不无怅惘和喜悦交织的复杂神色,看了于浩海一眼。
这一眼,于浩海明白了。说白了塞西莉和刘赢的婚姻,又何尝不是一场政治婚姻,即便人物是塞西莉亲选的,可这么匆忙就要进入婚姻殿堂,显然是为了什么,而做了提前的预设,加固了一层壁垒。
俞格死了,宣告着和平的脚步近了,外患即将解除,内忧的暗潮已然在涌动着,双方都加快了脚步。
“一个娶,一个嫁,王俊的婚礼跟我一天,”塞西莉道,“我哥正在给王妃挑选隆重的婚纱,却要我穿个法袍嫁了算了。”
“也给你买,婚纱,买最好的。”刘赢笨笨地在旁边连忙表态。
他已经被幸福击昏了头脑,根本来不及想其他。就算是政治联姻又怎么样,他显然现在是最大的受益人。
于浩海定在那里,似醉非醉,只静静地想着事情,牛萌萌却在旁边目光赤/裸地看着于浩海,直咽口水。
“他这是醉了吗?还是没醉,看起来跟个雕塑似的。”牛萌萌滋溜了一声,“真他妈帅!”
“你快别丢人了,他没醉,”袁真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是art后辈吗?”
“我是听塞西莉说要来,我偷跑上了车的,刘赢不好意思对我动手,”牛萌萌道,“咱们都是angel的人了,怎么还防着我呢?”
“你看你这贼忒兮兮的样子,”艾兰道,“等我们梁队到了,你八成会被他带走,铐起来。”
“别看了别看了,吃你的饭。”袁真忍不住推他。
牛萌萌听说吃饭,便伸手过去,拿了那并桌以后,一直没人动过的鳌虾。
“放下!”艾兰和袁真忍不住一起喊,双双动手打牛萌萌的手背,虾掉回到了盘子里。
“咋不让吃啊?!”牛萌萌委屈道,“它是个摆件啊?只能看不能吃?”
“要让、让那个,公主先吃……”艾兰看着于浩海的脸色。
“我不怎么吃虾啊,你吃吧。”塞西莉道。
“随意。”于浩海顺手把盘子拿了起来,将里面的虾全都倒到了牛萌萌的碗里。
到了晚上,大家陆陆续续地走了,刘赢要送公主和郡主回去,于浩海作陪,他知道塞西莉有话对他说。
“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塞西莉言简意赅地道。
“我知道。”于浩海说。
牛萌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总忍不住回头偷看于浩海,于浩海只跟塞西莉低声交谈。
他转来转去的,看到了刘赢肩膀上的军章与星星,以及于浩海肩膀上的星星,不禁问道:“于总,我什么时候也有星星啊?”
他指了指一旁开车的刘赢的肩膀。
“等你立功再说吧。”于浩海道。
“先是军容军纪恐怕就违规了,”塞西莉道,“你这疯狂原始人的头发什么时候能修剪一下?”
“不能随便剪的,王俊说了,‘头发,是非常影响颜值的东西’,他推荐我去青青理发屋去剪,说那里的技术好。”
“左右没事,我们陪你剪个头吧,”塞西莉说,“浩海,咱们还可以多说说话。”
于浩海点头。
车在街道四处徜徉着,刘赢导航了半天,迟迟找不到青青理发屋在哪儿。
“是不是名字记错了?”刘赢问道。
“我看过那个画册,是叫青青啊,”牛萌萌想了想,“难道叫见见理发屋?”
“刘赢,你搜一下靓丽的靓。”于浩海说。
不一会儿,车开到了“靓靓理发屋”的前面,24小时不歇业,他们终于找对了地方。
“于总,你真聪明!”牛萌萌笑着说。
刘赢绕过车头,给牛萌萌那边开了车门,牛萌萌跑下了车,进到了里面去。
于浩海觉得自己身上的酒气很大,便开了车门,走出来透透气,扯了扯衣领,靠在车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着,叼在了嘴里。
方倾没见过他动作这么娴熟的抽烟姿势,或者说,他就没见过几次于浩海抽烟,接吻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也只有柚子的清冽果香。
“还跟吗?”青羚问道。
他们已经开车尾随着刘赢的车,从东边的贺澜区,开到了市中心区。
他们父子今天一直在医院里算经济账,采买被俞格炸毁的重型医疗设备器材,他们来晚了。
“不跟了,”方倾讪然笑道,“跟着有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这就是计谋,”青羚调转车头往医院走,“这个牛萌萌一出现,就被王室认祖归宗,我就知道玛格列特留有这一手。”
他忍不住透过车前镜,看向后座方倾的表情。
“于浩海不会中这样的计谋,他没那么笨,上次硬塞给他他不都不要吗?”
“这不重要,”方倾说,“他要是肯将计就计,我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