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于浩海偏过头,看向方倾。
“爸,桐桐爸爸。”方倾微笑着道,“新年快乐。”
于浩海和方倾对着电脑,跟远在昶洲的于凯峰、尹桐问好。
“新年快乐,”于凯峰笑道,“在那儿住得还习惯吗?”
“还好。”方倾回答道。
“那里冷啊孩子,你可要多穿点儿,平时尽量别出去,特别要保护好你的脚,别冻着了!”尹桐嘱咐道。
“我知道了爸爸。”
于凯峰见方倾说话的时候,他的逆子于浩海一直温柔地看着方倾,目不转睛,便开口问道:“和好了?”
“和好了!”于浩海大声道。
方倾瞥了他一眼,又慢慢地转了过去。
“和好了,你听到了吧?和好了!”于凯峰笑着朝后面嚷嚷,方匀才哼了一声。
青羚挤着尹桐的脸,进到了视频画面中,也好奇问道:“真的?”
“真的,爸爸。”于浩海道。
方倾只笑着点了点头。
“我的宝儿啊,你怎么穿成这样了?!”青羚惊讶地看着方倾。
方倾身上穿着潘家阿爸给手工做的老棉花弹成的碎花布棉袄,脖子上系着红围巾,头顶的发上,还被方盼盼别了个带红毛的发卡,非常土猫。
“这是我的新衣服,瀛洲乡村时尚,”方倾耸了耸肩,俩手揣到了衣服袖子里,“还行吧,震惊了几天之后我也习惯了。”
方盼盼和于皓南一左一右爬到了二人的腿上,往镜头里看,这两张小脸一露出来,昶洲的四位长辈可都变了腔调,立刻“盼盼!”“黑崽!”“宝宝!”乱七八糟地唤着孩子们的乳名,线上逗孩子玩了。
“爷爷过年好!”
黑崽和盼盼举起小手搭在一块儿开始作揖,“爷爷新年发大财!”
“爷爷身体棒!”
“爷爷给宝宝发红包!”
于凯峰尹桐和方匀青羚夫夫都乐不可支,俩孩子以前过年时在驻地,青羚教了他们一些过年的吉祥话,今年虽然没在一起,但还没忘,都使出来了。
于凯峰道:“红包必须得发,浩海你代劳吧,我这边给你转过去!”
“嗬,我都没收到过你的红包,还是得孩子好使。”于浩海装模作样道,“哎,于总,你不是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吗?都登报了。”
“那我可没跟黑崽断绝爷孙关系,”于凯峰耍赖皮道,“你哪有黑崽招人稀罕!”
“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好吗?”
一片欢声笑语中,方匀注意看着方倾的表情,他抱着盼盼在怀里,和青羚、尹桐说话,每当于浩海和于凯峰插科打诨,你一句我一句互怼时,他都会眼含薄怨,嗔怪着看着于浩海。
“这回不说没意思了?”青羚问方倾,“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说没意思。”
在驻地的医院里,研究室内高高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街上的车水马龙,作为城主的方倾,尽管手握十万禁军,人人尊敬,过着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可到了除夕之夜,手里晃着高脚杯,仰头喝着甜酒,却还是会不断地感叹着一句话。
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和我在一起过年当然有意思了!”于浩海敞开着长腿坐着,一左一右擎着两个爬来爬去的孩子,问方倾道,“是吧?每天都可精彩了。”
“……”方倾又转头轻轻地瞥了他一眼,这无奈又无语的表情,惹得青羚和尹桐都忍不住笑。
“你要珍惜,”于凯峰警告他,“别总把老婆气跑了,要改改你的脾气,好好的知道吗?!”
“知道了!”
视频拜年电话足足打了三个多小时,孩子们都打哈欠了,才终于结束,俩人把伏在肩上的孩子们抱到了山洞的石床上,放到了被窝里,盖好了被子。
方倾见于浩海没有脱下外衣的意思,问道:“是不是要出去巡防?”
于浩海惭愧道:“是的,越是年关越要多加小心才是。”
一军主将要比任何人都警醒和警惕,才能应对所有的突发情况,越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越不能松懈。
“你去吧,”方倾躺在孩子们的身边,转过头小声道,“早点儿回来。”
这句话还是被于浩海听到了,他心里一暖,大步走到床边,俯身摁住了方倾,低头狠狠地吻住了他。
直到方倾把他胳膊上的肌肉来来回回都掐了一遍,伸手薅他的头发,于浩海才笑着松开了他,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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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虽然军中热闹非凡,大联欢的节目很多,但过了凌晨之后,也就各睡各的觉,各戍各的边了。冰天雪地中,于浩海身后跟随着十几名士兵,和他一起冒着风雪巡防边界线。
瀛洲作为极寒北部战区,数年来几乎全民皆兵,一是因为这里住着的大多是前bate战俘,水星80%多的bate们都住在这里,alpha们有野心勃勃者,总以为bate好欺负,在别的岛上混不下去时,就试图攻上瀛洲来抢劫或是占地,当地居民便奋起反抗,打着打着经济没上去,倒是全岛人民都对作战习以为常;二是瀛洲曾是叛贼翟晨的领地,据传,这里就是61区禁地,私藏了很多核武器,数年来总有人对这里虎视眈眈,于浩海猜想过,恐怕最好奇的人,就是凯文逊,所以一与他交恶,于浩海首站就是回到瀛洲,凯文逊也果然派范恒满前来攻打了。
“于总,前面海域已结了厚重的冰,人烟稀少,只有一望无际的大雪,冰封了海面,没有任何扫射信号能照得到。”
“把冰都给凿穿了,不能留任何死角,”于浩海道,“冰穿水一动,信号就能传递过去了。”
“是!”
于浩海和众将士们一起,穿过林海,踏过雪原,手握长长的镰刀,在大年夜里,一片又一片的破冰向前。
“前方有异动!”
一记火铳抛了过去,照亮了一方冰面,四个探头探脑的家伙立刻掏出了枪来!
“危险!”
章宇泽和邢元恺立即向前方射击,于浩海却转过头来,精准地瞄着后面的一个人,砰的一声,打中了那人的眉心!
众战士们四散开来,都把枪对着地上,手电筒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大家看了半天,发现他竟不是angel的人,而是anger里有名的狙击手,阮秋奎!
“你不是阮秋萼……你是阮秋奎!”
“秋萼在哪儿了?!说!”
阮秋奎只眼睛血红,吐着血沫子,看着走近他的于浩海,头一歪,没了呼吸。
这对双胞胎兄弟,哥哥阮秋萼加入了angel,弟弟阮秋奎加入了anger,不知道凯文逊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弟弟,竟混进瀛洲,冒充哥哥,蓄意谋害于浩海。
章宇泽和邢元恺不禁汗颜,这队人是他们带出来跟于浩海一起巡逻的,万万没想到相同的脸,却是不同的人,前面四个人是被临时破冰扫荡出来的,后面这人混在队伍中当机立断,动了杀机,几乎是最完美的机会,于浩海却先那人一步,转身枪杀了他。
“于总,您是怎么发现的?”
战士们甚至怀疑他背后长了眼睛。
这里没有灯,大家手里的手电筒也都是照着前面冰面,对身旁黑漆漆的人反而都不在意,在前面发现敌情的时候,更是聚精会神在前方,谁也没注意到身后。
“他的脚步声慢了,”于浩海道,“比你们踩雪的声音迟疑了一秒。”
就这样,队伍中不和谐的声音,被他分辨了出来。
“夜间突袭检查,大家举起双手,原地不动!”
章宇泽和邢元恺走在最前面,挨个防空洞和军营帐中突击检查。
除夕之夜,果然是最不能放松警惕的夜晚,山路陡峭,巡防官兵们踩着厚厚的积雪,上上下下把这里的每一处都翻了个遍,重点是anger的两万两千名战俘,一个个都被枪指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阮秋萼最终被发现在一个破烂的活动板房里,身中倾炮,不知昏迷了多久。
“……他说他冻得不行了,想暖和地睡一觉,大过年的,”阮秋萼被强制唤醒后,跪在了于浩海身前,“我想着他就换成我,在我那有火炉的洞里睡上一觉就好了,第二天早上就换回来,我没想到,真没想到他藏着这样的祸心,我真的不知道……”
阮秋萼的眼泪潸然而下,凝望着躺在他面前,亲弟弟阮秋奎的尸身。
anger战俘们都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不禁心下颤抖,他们当中竟然出了殿下的奸细,双胞胎兄弟偷天换日,再一次行迹败露,而于浩海会怎么看待他们、对待他们这些人,可想而知。
生与死,全在于浩海的一念之间。
“于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anger军长老叶,率先给于浩海跪下了,白玉林跟在旁边,为了活下来,也选择跪了下来。
接着是呼啦啦一片的anger战俘,都跪下来乞求活命。
“于上将,于总,我们绝没有二心!”
“于总,求您法外开恩,我们叛出anger了,已经不是angerl的人了啊!”
一辆剑齿虎军车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斜刺里猛地停下,方倾从车中跳了出来,往前跑了几步,却强行命令自己站住了。
他望着跪倒一片的战士们,一拳砸在车头上,肩膀颤抖着,却低下了头。
他知道他不能再去拦、再去劝了,他对anger的仁慈,是对于浩海的心狠。
于浩海挥了挥手,让章宇泽和邢元恺把阮秋萼带下去囚禁起来,等候军法。
快步走到了方倾的身边。
“回去。”
“……杀了他们吧。”方倾的声音像是被磨砂以后的石子,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回去吧。”于浩海试图绕过他去拉车门。
“我让你……!”方倾红着眼睛看向他,于浩海却眼疾手快地扭过了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车尾往后一甩,于浩海把车开了起来。
“大年初一,咱们把孩子接走进村里玩儿吧,你会打扑克吗?”
“于浩海,你现在可以杀了,不要为了我,违背你的行事准则……”方倾委顿在座位里,低着头气息奄奄地说,“我还是想你做回以前的于浩海,不要管我……”
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啧,恩威并施知道不?现在杀就是错了,笨蛋,”于浩海道,“我这时候不杀你看他们多感谢我,那才是真正地收复人心,你懂不懂啊?”
方倾缓缓抬头,疑惑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没骗你,”于浩海笑着呼噜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今晚他们反而能收到棉被和火炉了,因为‘大过年的’,需要给一些安慰,明白吗?”
“以后你看着吧,他们对比你和凯文逊,会更忠心于我。”
于浩海长长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说起这话来神气活现的,得意洋洋,他已经习惯了应对这样的事,好像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能够尽快促成对这些战俘的真正收割。
方倾的心稍稍地放了下来,却咬着牙,很想把凯文逊那个狗贼给杀了,全然忘了昨晚还和王俊互相发过的誓。
到了晚上的时候,于浩海果然兑现了他的话,anger两万多人得到了更实用的取暖补给,甚至还有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方中将!”白玉林欣喜若狂地向他跑来,“于总给了我特赦,让我复了职。”
“真的?”方倾激动地握住了他的双手。
“是,我们今天划归为angel正义联盟军了,我和老叶都复了职!”
“太好了!”
方倾太需要帮手了,有了白玉林,他跟驻地的各路人脉都能顺畅地搭上,巴尔干之行就在眼前,他需要更确切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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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总疯了,真的疯了,不但没借着双胞胎的事料理了那些战俘,还把白玉林给放了!”
“唉,也能理解,都孤寡了四年多了,眼瞅着老婆终于哄了回来,当然要让着了。”
“可别的也都算了,他把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啊,听老章他们说,于总真是又凭借着他超强的感应力,发觉了杀手的存在,简直不服不行!”
“可他还能次次都这么侥幸?一旦……唉,方副将真是红颜祸水啊。”
牛萌萌把行李抖落开来,刚要躺下,听到战士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话,把枕头一摔,往外跑去。
“萌萌!”
“你别去了,据说项大帅都跟他道歉了,咱们小小班长,人微言轻……”
“道歉?因为什么道歉?”
“杀了敌军将领的人头,据说那人原来是个小戏子,给方副将唱过戏。”
“我靠!他还能更乱来吗?!”
“嗨呀那么漂亮,人又是城主,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咱们于总不也被他弄得五迷三道了……”
“据说于总驻地一趟搞来的钱,全都被方倾拿下了,要不怎么说他掌握了财政大权,老毛老贺他们现在也不敢惹他了,上来就被他扣罚了一年的军饷……”
“他要翻天了!”牛萌萌冲了出去,直接去到方倾和于浩海的山洞里,找了一圈儿人不在,又往袁真那里去,正好方倾和白玉林、袁真在说话,方倾请袁真收留白玉林,住在他那里。
“方妲己!你还要不要脸了!”牛萌萌一阵旋风似的冲进来,抬起拳头往方倾挥去,袁真和白玉林都给挡了下来。
“你发什么疯?!”袁真喝道。
“你也糊涂了!留着他这么个祸种在这里惹事!”牛萌萌气得朝袁真发飙,“他一次次把杀手引到我们这里来,你还护着他!这叫什么,引狗入室!”
“牛萌萌,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之前你数次辱骂我,我没还口,一个是比你虚长了几岁,再就是不跟你一般见识,”方倾冷声道,“你别以为我就是好欺负的。”
“你不好欺负又怎样,打一顿?!”牛萌萌伸手猛地去推了一把方倾的头,方倾一时不察,原地打了个晃儿,袁真和白玉林都在拦着他,牛萌萌又踢又踹,方倾只得不断往后退。
“袁军长,我有人事调动权,对吧?”
“是!”袁真回答道。
“angel驻军123个岛,我现在把你派到皓南岛,你去找艾少将吧!”
方倾转身坐到了椅子上拿起纸笔,手写军令,牛萌萌见状不好,使劲推开了袁真和白玉林,冲到方倾身后,一把扯碎了方倾笔下的纸。
“于总说了,我是他放到军队里的眼睛!你敢赶我走?!”
“我敢!”方倾怒道,“你这双眼睛天天只看着我,我早想赶你走了!军令我也不用写了,现在我口头命令你——牛萌萌,你立刻动身前往皓南岛,不得有误!”
“略略略略略略我没听到狗在叫!”
牛萌萌忽然捂着耳朵大叫着跑出了山洞。
方倾:“……”
他气得坐在了椅子上,用笔一下下戳着那半截的纸。
“方倾,我明天就让他打包行李……”
“算了吧,”方倾有气无力道,“他是于总放在队伍中的‘眼睛’,我怎么能让他没了眼睛?”
袁真和白玉林面面相觑,方倾这话有多酸,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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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吃过了晚饭,雪地上燃起了篝火,战士们把当地蜜薯都扔到了火堆里,不一会儿,香气扑鼻。
omega们和孩子们都围过去翻找蜜薯,于浩海见方倾闷闷不乐地坐在旁边,以为他还是因为昨晚的事而不开心,便推了推他的后背:“想什么呢?他们都去找地瓜了,你也去找找。”
“不去,我找不着,”方倾说,“我在军队里没有眼睛。”
于浩海莫名其妙,听不懂他的话,起身往篝火处走去,没等走近,牛萌萌已经捧着一个个头很大的金黄色烤蜜薯,跑到了他的身前:“于总,接着!”
于浩海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蜜薯,看到后面那一堆还在拿着草棍不停扒拉柴火的战士们,笑道:“就你最会找了。”
“那当然了!”牛萌萌还要说点儿什么,只见于浩海已经转身走回了坐在小板凳上的方倾身边。
“好像这种烤出汁的地方最甜……”于浩海剥着皮,扒下来一块冒着热气流着汁的蜜薯,递到了方倾的嘴边。
“……于总,”牛萌萌有些无语,指着篝火旁,“您的两个崽子还在那里找呢!”
于浩海看了一眼蹲在那专注地低着头看着火堆的方盼盼,还有把木柴搅合得火星四溅的黑崽,不禁笑了起来。
“孩子们都很独立,”于浩海指了指一旁的方倾,“就他,柔弱不能自理。”
“……”
方倾白了他一眼,站起身走了。
“趁热吃,趁热吃好吃……”于浩海笑着追在了他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