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朝听到沈安安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她也是女的,你们拜的什么堂?他很庆幸,自己忍不住了。他反问沈安安:“你有什么打算?”
“我?”沈安安指了指自己。她很想阴阳怪气地内涵他几句,她也忍住了。她始终觉得,葛云朝和赵沛的关系并不像外界盛传的,他们水火不容,可他们但凡有些私交,葛云朝就应该私下告诉赵沛,哑男有可能是当年的飞鹤将军。赵沛有很多机会私下求证,压根不需要搞出今日这般大场面。
葛云朝今日的行为,她实在难以理解。难道他有什么更深层的目的?他这般行事,害得她也骑虎难下了。
想到这,沈安安在心中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哑男现在何处,有没有摆脱那些杀手。
“又在算计什么!”葛云朝心中烦躁得不行。平时他不是这样的,可他就是看不惯沈安安满眼算计。转念再想想,如果她像京城那些大家闺秀一样,一脸含羞带怯,他压根不可能看到她。所以,他到底在烦躁什么?
沈安安故意不理会葛云朝的话,说道:“之前,既然世子专门把人都遣出去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不想让无关的人知道哑男和魏王爷的事?”
葛云朝胡乱点点头:“你不用试探我。这么说吧,我不会主动告诉别人,哑男是飞鹤将军。”
“主动?”沈安安眨眨眼睛。
葛云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朝门外看去。长安怎么那么慢,他都如坐针毡了。
沈安安正色说:“世子,我大胆猜测一下,是魏王爷急着找哑男吧?那我能不能讨您一句话,您不会告诉桃花寨的任何人,哑男是女子。”
葛云朝无法理解,难道沈安安还想继续这桩婚姻?
沈安安无比认真地重复:“我只讨您这么一句话。”
葛云朝迟疑片刻,点头。
“好,一言为定。”沈安安笑得眉眼弯弯。
葛云朝再次朝门外看去,只见长安正疾步朝他们跑来。他没好气地问:“面呢?”
长安愣住。世子生气了,为什么?他下意识朝沈安安看去。世子从来不和女子生气的,顶多就是心里不耐烦,然后默默走开。
“看什么,我问你,面呢?”
“哦。”长安回过神,呐呐解释,“老板娘说,她得杀鸡,再煮鸡,二当家……沈姑娘,沈姑娘爱吃现杀的……”
葛云朝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哦,哦。”长安咽一口唾沫,心中腹诽:世子这是怎么了?心情这么差。他不敢在这个时候触自己霉头,赶忙低着头回禀,“唐县令在街上搜捕,搜捕桃花寨的人……您看,要不要和他说一声?”
葛云朝看一眼天上的太阳,吩咐道:“等我用过午膳,你再请他过来。”他顿了顿,又问,“魏王爷那边,有消息吗?”
“王爷没有回军营。我们的人正在沿途找人。”
葛云朝不置可否,站在门口望着天空。
长安不敢多言,想着自家主子两次提了吃面,一定是肚子饿了。他赶忙去厨房催着老板娘做面条。
沈安安有些担心哑男,但她逃不掉,跑不了,更加打不过,也不愿意被葛云朝看出自己的心思,只能耐心地等着。
两人一个站,一个坐,默不作声待了半盏茶的时间,长安端着两碗面条,飞快地跑来了。他对着葛云朝解释:“世子,这是葱油面,先给您垫垫肚子,鸡还在煮。”
葛云朝淡淡地点点头,让开半步。
世子不是肚子饿吗?又不吃面了?长安不敢问,端着面条进屋,一碗放在葛云朝的桌子前面,一碗放在沈安安面前。
沈安安说了句谢谢,问道:“只有面,没有汤吗?”
“有汤,有汤,吃葱油面怎么能没有汤呢。”老板娘满面笑容,端了一碗汤进屋,“沈姑娘尝尝,这是猪脚黄豆汤,我熬了一上午呢。”她原本是寡妇,婆家说她克夫,把她赶了出来。
她无依无靠,娘家也没人了,一个人流落在培元镇。就在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交待在陌生的巷子里了,沈安安叫来朱珂送她去医馆,之后又做主让他们成了亲,还教她如何管教朱珂,不许他再骗人,他们才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
沈姑娘虽然年纪小,活得可比她明白多了。就像姑娘说的,如今世道渐渐好了,只要家里有粮,手中有银子,再有个手艺,她们压根就不需要靠男人过活。所以凡是自己有理的时候,尽管大声和他们说话,不需要惯着他们。即便什么都没有,最差也不过是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要惯着他们?
遇上不成器的男人,女人就得凶悍一些,一家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老板娘笑眯眯看着沈安安,仿佛看着观音座前的童子。他们家姑娘长得好,心地也好,什么都好,就是不常来镇子上,她已经两年没见过她了。刚才那群人打架,可把她吓得……
她关切地问:“姑娘,您没有受伤吧?”
沈安安摇摇头。她叮嘱过朱珂夫妻,务必假装不认识她。待会儿她怎么和葛云朝解释?她低头喝一口猪脚汤,对着老板娘点头:“好喝。”
“姑娘觉得好喝就行了。”老板娘高兴极了,心里仿佛吃了蜜糖似的。
长安轻声指责老板娘:“你怎么只端了一碗汤?”
老板娘瞥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吗?这个院子里的事,我们都不能插手。”
沈安安拿起筷子搅拌面条,叮嘱老板娘:“我是世子的客人,中午的猪蹄啊,面条啊,都记在世子的账上。”
“好嘞。”老板娘更高兴了,“我去看看鸡煮得如何了。姑娘,我给您做麻辣鸡丝吧。”
沈安安点点头。
老板娘高兴地走了。长安赶忙追了上去,他担心这个没眼力劲的老板娘又只做一份。
沈安安就着猪脚汤,一口接一口吃面。她有些后悔,自己把老板娘招来了,不过她需要恢复体力,不然待会儿恐怕跑不掉。这些日子,她千算万算,从来没有算到过,自己会和葛云朝一起遭遇追杀,又坐在一个屋子吃面条。
老天保佑,希望这是沈安安和葛云朝的最后一次见面。
沈安安专心吃面,喝了半碗汤,这才抬起头,擦了擦嘴角,对着葛云朝说:“世子,如果我告诉您,我和这家客栈没有任何关系,您信吗?”
葛云朝坐回主座的桌子前面,碗中的面条已经坨了。他反问沈安安:“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