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朝既然能够派人跟踪客栈老板朱珂,继而找到沈安安,自然不会相信沈安安和客栈没有关系。说得更直白一些,他的身边缺监视他的人吗?眼线多一个少一个,他压根不在乎,他才会大喇喇住在安顺客栈。
沈安安看他这般态度,她也豁出去了。你知道归你知道,我不承认就是了,有本事你搬去其他地方住啊。她正大光明看着葛云朝,说道:“横竖我也解释不清,那索性就不解释了。世子要问什么,便问吧,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音刚落,长安端着一个大托盘进屋了。他把鸡丝和猪脚汤放在自家主子面前,把剩下的碟子都放在了沈安安面前。
葛云朝把自己面前的猪脚汤和鸡丝一股脑儿倒进坨了的葱油面里面,随着指了指沈安安面前的一小碟青梅,说道:“拿来分我一半。”
长安刚要退出屋子,听到这话险些摔倒,一时间进退两难。他家世子从来不吃果脯蜜饯,而且这青梅酸得很……
沈安安十分康慨,把碟子递给长安:“我不吃零嘴,都给你们世子吧。”
葛云朝的脸瞬间黑了一层,倒不是对沈安安,而是对他自己。他低下头大口吃面,没一会儿就把一大碗面条吃完了。
长安捧着一小碟青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三人沉默间,侍卫禀告,唐祖佑求见葛云朝。
葛云朝给长安使一个眼色,长安会意,赶忙去见唐祖佑,顺手把那碟子青梅放回了沈安安的桌前。
沈安安本来想不明白,葛云朝执意留她,又不说正事,到底几个意思,这会儿她懂了,葛云朝这是在告诉唐祖佑,桃花寨是他罩着的,他和他们兄妹的关系十分亲厚,他堂堂县令过来求见,都得在院子外面等着。
这事虽然有利于桃花寨,但沈安安心中涌出几分不屑。葛云朝口口声声指责她爱算计,可他行事如此迂回曲折,他们不过半斤八两罢了,他有什么资格嘲讽她?
今日之事,若是按他这般九转十八弯的行事风格……沈安安脱口而出:“你把我们叫来客栈,根本就不是安排魏王爷和哑男相认。你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想让魏王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客栈。”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葛云朝面前,低头注视他,“你早就知道,今日会有人行刺你。”她说的是肯定句。
葛云朝有些惊讶。沈安安一介女流,竟然猜对了七八分。他并不知道杀手会在今日上门行刺,他本来打算暗中带着赵沛,主动会一会他们的。
沈安安生气地说:“世子武功卓绝,可这店中的掌柜、小二、客人呢?”她想了想,摇摇头,讥诮地说,“世子做事深思熟虑,定然早就把他们支开了。”她看着葛云朝的眼睛,“那我呢?世子很清楚,我丝毫不会武功。”
葛云朝也有些火了,站起身说道:“我可以护住你。”他顿了顿,“结果你也看到了,你毫发无伤。”
沈安安毫不相让:“万一他们在围墙上安排了弓弩手呢?万一他们之中有人会暗器,会用毒呢?您有多少只手保护我?”
“所以呢?你希望我向你作揖道歉吗?”
“不敢。”沈安安恨不得拂袖而去。在葛云朝眼中,她和哑男就是个工具,哑男直到此刻依旧下落不明。传言果然也有几分真,他外表俊雅,实则杀人无数,早已不在乎人命。
沈安安走到葛云朝的桌前,找出培元镇的地图平摊在桌上,嘴里解释,“阿哥身体不好,从来不下山的。我偶尔在培元镇逛逛,从未去过其他地方。”
她手指南北向的大街,“如今商道尚未畅通,往来的商旅并不多,所以镇上的酒肆商铺客栈都在这条街上……”
葛云朝“啪”地一声合上地图,问道:“除了朱老板,你们在附近安插了多少眼线?”
“那要看世子如何界定,什么样的人是‘眼线’。”
葛云朝审视沈安安。
沈安安一本正常地说:“敢问世子,当日我一时无聊,救了朱珂的老婆又不方便下山照顾她,所以我让朱珂帮忙照应着。等她病愈之后,我做主让他们成亲了。他们这样的人,算是我的眼线吗?”她讥诮地笑了笑,“如果这些人都是我的眼线,那小半个培元镇都是细作。”
葛云朝假装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从善如流地点头:“那就麻烦沈姑娘把这些人的名字都写下来。”
沈安安气结,转身往外走。
葛云朝问道:“去哪里?”
沈安安转身看着葛云朝,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茅厕。”
葛云朝无声地看着沈安安朝茅厕的方向走去。他二十五岁了,第一次听到年轻小姑娘对着他说出“茅厕”这个词。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翻开培元镇的地图。不得不说,沈昭对于安顺客栈的选址做了十分正确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他首选这家的客栈。住在这里,他“动”可以掌控整个培元镇,“静”可以收集四面八方的情报。
他又翻开整个岐山县的地图。他当然不相信沈安安说的,她除了培元镇,哪里都没有去过。既然沈昭没有占山为王的打算,很多事情他都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眼下的当务之急,他得先把那些“擅长”杀人抢劫的山寨围剿了,再处理桃花寨不迟。
葛云朝思量间,又拿出山坳的地图,上面标注了每一个山寨的位置,以及相对势力范围。
不知过了多久,葛云朝突然意识到,沈安安一直没有回来。他扬声吩咐长安:“你和老板娘去茅房看一看沈姑娘。”八壹中文網
话音刚落,他猛地站了起来。沈安安并不是那种,因为和他生气,故意躲在茅房不出来的女子。
眨眼间,长安快步跑回来,向葛云朝回禀:“世子爷,茅房里没有人。”
葛云朝急问:“侍卫那边怎么说,有人离开过院子吗?”他任由沈安安独自去茅房,因为院子四周都是他的人。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进得来,更没有人出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