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寨,位于米脂城的北部。
此寨位居山腰,拥有数千亩田亩环绕着山寨,四周皆有樯橹,壕沟,施以重兵把守。
然而今日的寨主居所,却传来一阵咆哮声音,赫然是天山寨的寨主在怒斥。
而他所怒斥的正是一名长相英武的青年,这名青年衣着凌乱,却掩饰不住他那壮硕的身躯。
“韩泼五,你这是第几回因酒出事了!”天山寨的寨主,看着眼前壮硕的青年,忍不住继续大声怒斥,“若不是米脂城有我熟悉的人,你知你这会闯下了何种大祸?”
被骂韩泼五的青年,面露尴尬道:“王寨主,你消消气。”
韩泼五不说还好,一说,王寨主更是胸膛一阵起伏,自从这人来了天山寨之后,就没少因酒给他找事,之前本以为就是在寨子内,酗酒动武伤人也就罢了。不料这回竟闯祸到米脂城去了,这让他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人带回来,若不是韩泼五一身强悍的武艺,是他平生所见,他实在是不想管了。
而这名被怒斥的青年,正是韩世忠。
韩世忠年少便有一身颇为强悍的武艺,可谓是横行乡里,直至十七岁,崇宁四年西夏党项兵犯宋国,就想要以一身武艺报效国家,父母虽不允,最终还是被韩世忠劝动,以十七岁的年龄从军的他,在战场上可谓是神勇无比。
银川战役他以年仅十七岁的年纪,便带能带人亲自阵斩主将,并且将首级掷于敌军之中,使其自乱阵脚而败退。
而后西夏精锐再度卷席,他随大军在蒿高岭大战,因宋军顽强,党项之中出现一名神武的男子,带骑兵欲要撕裂宋军战阵,唯有他带着敢死队前去阻击,并且俘虏那名男子,才知其为西夏驸马。而西夏驸马也被他阵斩,西夏精锐溃散。
然而,此战虽解了党项精锐围困的危机,一战成名。他却并未因此晋升,反而被童贯贬斥,仅资升一级罢了。
贬斥者为童贯,韩世忠也无可奈何,唯有忍气吞声,直至二十一岁的他,来至天山寨。
一直在寨子的他,前些时日,好不容易寻到一份差事外出米脂城,办完事之后,见到酒肆,怎能按耐住酒瘾,不料一喝就停不下来,天色俨然变黑,城门都被关闭了,心慌的他这时才想到要归寨。酒意上头的他,面对守城士卒的怒斥,竟全部将其打翻在地,强行举起城栓,想要出城。若非有寨主捞出自己,今日他就得被处决了。
故听着寨主呵斥,韩世忠也唯有面露尴尬,他也知晓自己这是闯了大祸了。
训斥一番过后,王寨主见韩世忠点头哈腰,这才舒展胸中的怒火,他也知韩世忠为何酗酒,以对方的神勇,本因非区区的部将之职,昔日银川之战,本因可以更高,但这些年始终仅仅只是百人都头,的确是委屈了对方了。只是那人乃是当今的童太尉,谁又敢与之作对,晋升童太尉贬斥的士卒,若是传到童太尉的耳边,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因此,纵使他知晓韩世忠之才,也无法晋升对方的军职,唯有平日好声好气,但一想米脂城之事,他又是怒火攻心,此恶不止,日后定然生出更大的祸事。
“韩泼五,”王寨主一声怒斥,韩世忠立马精神抖擞的站直。
王寨主绕了他一圈,怒斥道:“从今日起,戒酒,可听到。”
闻言,韩世忠脸色一苦,让他戒酒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他不顾王寨主难看的脸色,求情道:“王寨主,日后我当少饮,绝不多饮,只是戒酒之事,还是等等吧。”说罢,韩世忠露出陪笑。
王寨主见韩世忠这姿态,狠狠拍在桌上,“你说你,看看你天天给老子闯祸,你也不和青山寨的学学。”
青山寨?
韩世忠露出疑惑的神色,这是何寨,他为甚都没听过。
看到韩世忠疑惑的神情,王寨主转身来至自己的座位上,从下面搬出一坛小酒坛子,而后拿出两个碗,将酒盖打开,从中倒出了一碗满的,和一碗浅浅只有碗底的酒。
随后,王寨主自己也喝了一口,脸色一阵扭曲,喉中如刀子割过一般,“这酒,真是凶,但真有劲。”
见王寨主喝了一碗,韩世忠露出渴望的神色,挪动小步走了过去,偷偷看了一眼王寨主,看他没在意,便也拿着酒碗一口干了。
十一月的天山寨,十分寒冷。韩世忠一口干下,只觉得酒水十分辛辣,但身子忽地发暖,感受白酒后劲的他,脱口道:“这酒真烈。”
听韩世忠这样一说,王寨主冷笑一声,就将前些时日河州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刘勉之,当为豪杰!”一直听着王寨主的转述,韩世忠不由露出兴奋的神色。
“豪杰,”王寨主看着韩世忠,心中微微一叹,此人也是豪杰,只是差了点运气,随后又望着韩世忠道:“这名刘勉之,以十七行寨子回易之事,为人沉稳,且又是何知州的弟子,箭术如此之神,他日定前途不凡。”
韩世忠颔首,的确如此,能够以不及弱冠之年,便能做出这等轰动之事,当真是了不得。这不禁让他想起自己昔日十七岁时的英姿,不过短短几年光景,他却无一丝长进,心中不由露出一抹黯然,他知晓如今朝廷童太尉当道,他定无出头之日,只是又能如何,罢了,罢了。
心中黯然的韩世忠,意志忍不住略有些消沉,看着手中的酒碗,也难免更想喝了,只是这酒倒太少,一口就干了。
王寨主看了韩世忠一眼,他也是惜才之人,知韩世忠非常人,便心中思索,如何能将对方拉出这泥潭,最终,他想到了。
“韩泼五,”王寨主看着韩世忠,严肃道:“你可想升官?”
韩世忠闻言,露出诧异神色,这话是何意?随即故作坦然笑道:“我为国家征战,升不升又有何妨。”
这几年,他也不再抱希望,王寨主对他足够好了,善后了一堆自己酒后惹出的乱子。无需再给对方更大的麻烦,王寨主始终仅仅只是一名寨主而已,如何能对抗一手遮天的童太尉。
听韩世忠所言,王寨主笑道:“韩泼五,你气量宏远,他日定非常人。”
韩世忠没有吭声。
王寨主继续道:“你若是戒酒一年,我带你去见个人,以他之能,定可使你走出泥潭。”
闻言,韩世忠眼里闪过惊诧,“这是何人竟有如此能耐?”
王寨主笑了笑道:“保信军节度使刘延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