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深黑海水冲刷着身躯,拍打着岸边古老坚硬的沙砾,“他”仰望了数亿年的苍翠天穹上,一对瑰红色的双月在沉默地旋转,永恒静谧得如同“他”的眼睛。
“他”背后匍匐着整片陆地的野兽,“他”脚下踩踏着盘踞海底的巨型生物,长满鳞片的海中巨兽伸出山峰般大小的头顶,将其主人托向海面的天空。
盘旋而来的凶猛怪鸟,顺服地撑开筋膜状的宽大双翼,稳稳背负着“他”翱翔在海洋与大地之上。
“他”伸出手掌,试图接近,试图碰触头顶那片瀚海星辰。
“他”发出一声未知的长吟,引来万物众生的齐声鸣叫,应和着它们的主人。
“他”看到一颗燃烧着金红光芒的银色流星划破了天幕,向远方的陆地降落。
白渊猛地惊醒,浑身冒着虚汗,他好像做了一个古老、黑暗、又诡异的梦境,他听到无数声音在用不同的语言对他低语,他好像快被融进其中,被低语吞没。
“白大人,您醒了吗?睡得怎样?出了这么多汗该不会又做噩梦了吧?”道格立即端来一盆热水,拧了块热乎乎的湿毛巾,帮白渊擦拭着脖颈和脸颊。
白渊抓住了道格伸来的胳膊,“我放弃了白氏家主的身份,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你没必要再服侍我。”
道格听后憨憨地一乐,继续勤快地给白渊擦着身体,“我追随的主人永远只有白渊大人一位,不管您是谁,您要做什么。”
“为什么?”白渊略显惊诧,重新看向了道格,他理解不了这个金发青年脸上没有一丝虚假的忠诚,“你知道接下来的事,它的危险性,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没有与您相遇的话,我就只有被家族抛弃的命运,最终如同蛆虫般自甘堕落吧,可是您给予了我存在的意义,让道格·旺达这枚卑微渺小的齿轮有了运转的动力,”道格将右手指向自己跳动的胸膛,他对视如信标的白渊立下了誓言,“阳昕小姐告诉我了,您准备拯救全人类,所以请允许我追随您伟大的步伐,为您崇高的理想奉献我的心脏。”
“这样啊……我这种只会剥夺的异类,也能够拯救谁么,”白渊的眼底浮现出些许笑意,他毫不留情地对道格下达了沉重的命令,“辅佐我,哪怕剥夺你的性命,也要让我活着找到原种中枢。”
“是!白大人!道格·旺达绝对不辱使命!”听到白渊将自身的存亡托付给自己,道格单腿笔直跪地,他目光炯炯,铿锵有力地答道,“我的人生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
“呜呜……太感人了……你们谁能给我点手纸啊,鼻涕快掉进锅里了。”阳昕端着口装满水的大石锅站在门口,对着屋里的两人涕泪横流,一管清鼻涕顺着下巴马上就要滴进锅里。
白渊反射性地抓起道格手上的湿毛巾,啪地一声糊在了阳昕的脸上。
“锅留下,你把脸洗干净了再进来!”
白渊自发自觉地走过去接手了石锅,堪比小型发电机重量差点让他失手摔在了地上。
白渊虽然接受过专业的体能训练,尚且处于成年男性的中上水平,但也绝对想象不出一个娇小的少女哪来的此等怪力。
“白、白大人,您还是交给我吧,怎么能让您亲自做这些粗活。”道格围着白渊身边手足无措,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眼睛此时是瞎掉的。
他看见了什么?
白渊熟练地从阳昕背包中掏出了三包速食面,拆包装、丢面饼,洒佐料一气呵成,然后用匕首将肉干切成小块,全都放进了石锅里。他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起身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三颗浓缩营养块,每块可抵成人一日的热量,也加进了汤水里。
最后阳昕从外面捡了四块平整的石砖,进屋看见白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一脸期待地围着放满食材的石锅静静坐着,而道格却蹲在角落里痴呆地重复默念着:“这都是幻觉,记忆删除,这都是幻觉,记忆删除……”
“干得不错嘛!今天咱们就吃火锅面!”阳昕把大剑横放在地上,将捡来的石砖排列整齐,石锅稳稳地架在上面,她看见上面漂浮着三个白色小方块,“你加了什么进去?”
“我研发的浓缩营养块,很香还管饱,可溶于水,给你做汤料。”白渊兴致勃勃地报告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就差点写上“快来夸我”四个大字。
“好样的,咱们今天这顿还是个高汤养生锅!”
阳昕开始运炁加热,没多久喷香的味道飘满了整个屋子,三人大快朵颐,最后都吃得发撑。
阳昕懒洋洋躺在了地上,她纤纤玉手轻轻一抬,吩咐道:“去,把碗洗了。”
白渊仿佛等候多时,听到这句话马上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板,“今天我做的饭。”
“哦,那就他洗。”阳昕指向了道格,对方却微微一怔。
“白大人说这是家务事,不用我插手。”
“我们家客人吃完白饭,也得洗完!”
道格吃力地抬着装满碗筷的大石锅,弯着腰在水渠边洗刷,他很纳闷这是阳昕到底上哪找来的东西。
“啊?那个啊,你不知道我这把剑削铁如泥吗?切块石头削个锅也不是件麻烦事。”阳昕轻松的语气差点让道格也觉得这是个简单活。
“那就把锅留在这吧,它太重了,妨碍行动。”白渊可不想在这方面浪费体力。
“不!这是我的锅,我背!”
他们再继续深入前进的话,估计连岩石都会被原种侵蚀了,她可不想下回把恶心的角质层给抠下来当煮面锅。
阳昕还真用绳索穿过了两只锅手把,绑在了身后,那锅的口径几乎罩住了她整个后背。
白渊心下悄悄琢磨着,越瞅越觉得像那个什么,东亚文明馆里阳昕告诉过他名字。
“真像……大王八。”
“我去尼玛了个大王八!”
轰天巨响震彻蓬莱城,一根支撑深渊直径足有一公里的石柱被撼动了几下,吓跑了附近潜伏的原种侦察兵。
白渊深感阳昕没有被原种标记,真是一件对双方而言都非常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