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给你点心吃就不会哭了吧?”岑清想起冰箱里还有一些糖果,便对小护士招了招手,起身向二楼厨房走去。
白凌默默地抹着眼角,乖乖跟在岑清的身后。
岑清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无根白色的糖棍,递给了白凌。
“这是什么?”吃遍无夜城点心店的白凌,头一次见到这种食品,他仔细闻了闻,带着很稻谷的香味。
“这是我自制的糖,叫饴糖,从叔叔店里的书上发现的。”岑清用迟缓的思维反复记忆试验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制作出来,她催促着白渊,“你要尽快吃,看,室温下它就开始融化了。”
白凌迫不及待地把一根白色饴糖棍塞入口中,咬下去酥酥脆脆的口感十分惊艳,在舌尖融化后又变成黏牙的香甜。
虽然饴糖的甜度没有无夜城的点心高,却让人越嚼越香。
五根白色饴糖棍很快被白凌消灭干净,他意犹未尽地舔着舌尖,甜香的味道在体内蔓延,让委屈的心情一扫而光。
金发美少女的睁大了无神的眼睛,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强烈渴望,岑清展露舒心的笑容。
“还想吃吗?冰箱里已经没有了,不过我刚好在电饭煲里发酵了一锅,现在时间刚刚好,我们来熬饴糖吧!”
白凌宛如听到了福音,大力地点头,他站在厨房里看岑清穿上拖鞋,扎起头发,戴了围裙,将电饭煲里的白色糊状物倒进盖着纱布的大锅中。
“饴糖的原料只用小麦的芽,再加入糯米搅碎后就可以制作了,市面上的砂糖太贵了,不是我们家能消费的起的,不过我用这种方法做出来的饴糖可不比店里卖的糖果差。”岑清对自己的手作点心充满信心,连叔叔都爱吃的不得了,隔壁家的小孩都馋哭了。
白凌看岑清用纤细的胳膊吃力地拧着过滤袋,将糊状物挤压过滤出汁。
“要帮忙吗?”白凌的力量显然比岑清大,效率更快,这样就能尽早吃到饴糖了。
“我自己来!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
平时挤麦芽糖汁的工作都交给了叔叔,这次只有岑清一人,她拒绝了小护士的帮助。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我跟废物还有什么区别。
岑清抓紧了袋子口,使劲压着布料,突然手打了滑,过滤袋掉进锅里,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岑清见四周一片狼藉,她低头默默地将散开的麦芽米糊一点点重新收进过滤袋,眼圈微微发红。
忽然伸出一双手取过滤袋,小护士用平淡的声音说道:“交给我吧。”
洋娃娃般漂亮的美少女轻轻松松将过滤袋挤压数次,很快就把麦芽米糊里的汁水滤得干干净净。
岑清安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不愧是白蔷薇医生的助手,无论从外表还是能力上看都是非常优秀。
好羡慕……
在我生病之前,也曾经被别人这样望着呢。
“下一步要怎么做?”美少女护士面无表情地询问着岑清接下来的步骤。
“哎?不用,让我来就好了。”岑清刚要过来示意接手,对方却完全没有移动的意思。
“我来做能快些完成,你指挥就好。”
白凌静静等待岑清发话,却看到她的眼圈发红,正紧握双拳,一声不吭。
“你怎么了?”白凌刚要伸手去检查岑清的脉搏,却被她后退着躲开。
“别碰我!”岑清咬着嘴唇,呼吸急促,爆炸般的酸楚从胸膛扩散,嘈杂的声音从脑内浮现,她对白凌吼叫着:“你也把我当做废物了吧!觉得我没用,碍手碍脚!是个浪费粮食的垃圾!”
“你做得糖很好吃,我的力气比较大,体力活应该交给我做,”白凌微微歪头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老师当着岑清的面说道:你学习成绩下降,一定是骄傲贪玩了,我要通知你的家长。
父亲拿着成绩单训斥道:你原来学年里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现在怎么下滑到十几名了,是不是早恋了?
母亲逢人便抱怨:我女儿原来年年考第一,现在变得啥也不是,以前的她多好。
岑清变坏了,岑清没用了,岑清不行了。
她用手掐住止不住哽噎的喉咙,泪水在眼圈里打晃。
“……对不起。”岑清扯下了头绳,披头散发地遮住流泪的脸,背过身快速奔回卧室,反锁了房门。
她钻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全身,双手死死捂住口鼻,压低了嗓子不停抽泣。
“白蔷薇医生说,你遇到的未知存在并不是幻觉,从你以前做的精神鉴定记录分析,更符合躁郁症的情况。”白凌用洛休给的房卡打开了岑清的房门,他走近蒙在被子里的人形,“躁郁症患者在经历极端压力和痛苦后,会造成情绪调节失衡,对外界的刺激十分敏感,时而热情高亢,时而悲观厌世,抑郁状态下患者所经历的精神创伤会反复回放,意识被极端的痛苦情绪完全吞没,很多患者因为承受不了频繁的精神崩溃,最终选择离开人世。”
白凌将一颗深红色软糖塞进岑清的被子里,“这是医生的镇静剂软糖,吃了会让情绪好很多,人只能通过大脑控制部分自主神经,但不能支配调节情绪的交感神经,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自责。”
“你不觉得我很懦弱吗?那么多比我活得还要凄惨的人,也能坚强地面对,我却连……克服的办法都没有。”一次次地试图重新振作,一次次被自己的情绪击溃,不停重复着坠落深渊,然后再次爬起,岑清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只剩下灰色的绝望。
“为什么要对抗这样的自己?你讨厌自己吗?”
被子中的岑清抱住双膝,点了点头,“大家喜欢的是以前闪闪发亮的岑清,爸妈想要的不是现在的我,一个变成废物的我。”
“大部分人类的愚昧在于:他们分不清沙砾与宝石。”白凌微眯着冰凉的眸子,他张开了义肢的右手,“他们有询问过你的想法吗?他们有理解过你的梦境吗?因为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就把你归为废品,只是一个产下孩子的通道而已,就自以为是你的造物主,主宰了你的人生。”
“你叫……铃铃是吧,你也经历过这种事吗?”岑清听得出铃铃提起父母后口吻骤然转冷,她没想到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孩也遭遇过抛弃。
“我生来没有四肢和听觉,他们把这个叫做残疾,而白蔷薇医生却称之为天赋,”白凌攀上了岑清的床铺,隔着被子与她对视,“医生说,你也拥有天赋,普通人的大脑会限制感官知觉的能力来保护精神稳定,想象一下当你的知觉被扩大几百倍会怎么样?你会听到房间里灰尘的摩擦声,会看见被子上的菌落,会闻到所有气味分子,甚至接受电磁波和红紫外线,一般人就会疯掉,自古以来在一些宗教场所,那些祭祀会借用药物进入某种恍惚境界,打破大脑限制来达到与神沟通的状态,进而通晓知识,窥探未来,医生说你的感知能力比这些更奇特,你的知觉高于现在的时空,能探测平行世界,这些巨量信息造成了你的精神失控。”
“平行世界……古书上也记载了这些东西,可大人们都说这些都是妄想症状,只有洛休叔叔愿意听我讲。”
“医生说你是真的,她从来不出错,所以你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