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吃掉了白凌塞进来的红色软糖，快速生效的镇静成分压制了席卷全身的情绪风暴，嘈杂的灰色世界重归宁静，她掀开了被子，怔怔望着坐在身前的护士铃铃。
她的感官不仅仅停留在自己的躯体上，她可以从任意的角度去旁观周遭的一切。
这个世界昏黄得像古旧胶片，她与外界隔了厚厚的玻璃墙，能看，能听，却无法触摸。
“我们继续做饴糖吧。”白凌记得主人讲过心理疾病患者要从简单的作业开始，逐渐建立自信，见岑清依然神情恍惚，他伸出右臂，展示出机械内槽中的精密结构。
巧夺天工的义肢果然吸引了岑清的注意，她指着铃铃右臂内的枪械和刀具，惊叹地掩住嘴巴，“好厉害，像机械战士一样！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人造的！”
“这义肢会消耗很多糖原，再吃不到糖我会死的。”白凌煞有介事地摆出了凝重的表情，他等不及要吃饴糖棍了！
岑清信了铃铃的话，急匆匆地跳下了床，“有你帮忙我们很快就能做好了！”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厨房，白凌在岑清的指挥下搅动着大锅里的麦芽糖水。
“先用大火熬煮，小火收汁到浓稠状……”
岑清将熬好的麦芽糖浆先灌满了玻璃瓶，“这罐糖浆是用来调味和做甜食的，锅里剩下的这回都用来做饴糖棍好了。”
白凌空洞的灰瞳上闪耀着期待的光芒。
“我们回来啦！”阳昕从食品袋里掏了只大肉包子，边啃边跨进门，她身后的白渊和伊洛斯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这边的中国小吃还真不少，碰到好几个黑头发的人，果然满世界都有唐人街！”她直接忽略了唐人街还横跨个异星球。
“小铃铃呢？馨馨姐给你带了糖三角！你肯定没吃过，味儿可甜了！”平时这么喊白凌肯定一个猛子就跳过来了，这回怎么没动静呢？阳昕把肉包一口塞完，用鼻子嗅了嗅，她闻到二楼传来了股香喷喷的味，“哎呦这小样的，怪不得没跟咱们去，原来是背着人开小灶呢。”
“铃铃不会做饭，平时只吃甜的，洛休家里应该消费不起精制砂糖。”白渊从二楼探测到两个人的生物磁场，“那个女孩应该醒了，他们都在厨房。”
他们在厨房碰到了正卖力拉扯着条状物的白凌，他见到主人立即邀功请赏：“岑清教我做的饴糖棍，我在拉糖！这些都是我做的！”
“我滴乖乖，”阳昕跑到空调冷气输送口下方，岑清正在晾杆上挂拉好的糖条，“这不是我小时候吃的麦芽糖吗，没想到在这边还能见着！”
“材料很简单的，你竟然不会。”白凌拽着最后的几条糖搭在晾干上，折下一段酥脆的糖棍，很是得意地放在嘴里啃着。
“那是我阿爸过年带回来的，小孩嘛，只管吃，哪想那么多。”阳昕瞄了几眼糖棍，悄悄咽下口水，她把怀里的食品袋递给了白凌，“糖三角给你，让我也尝尝糖棍呗。”
白凌面无表情地啃糖棍，阴沉地板着脸，“花我的钱，还想吃我的糖，没门！”
白渊轻咳了一声，让小少年打了个激灵，白凌挡住了背后的饴糖棍，为自己的点心挺身辩护：“这些都是岑清留给我吃的！”
“是吗？那正好金币还有剩，岑清小姐，这是我们打扰你家一段时间的谢礼，可以为我们改善伙食吗？”白蔷薇医生将一袋金币放入岑清的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让女孩两眼放光。
“三十枚金币！相当店里一整年的收入了！交给我真的好吗？”话虽然这么说，可岑清紧紧搂着钱袋子，完全没松手的意思。
“当然可以，能让我们吃点心吗？”白蔷薇洋溢的笑容在白凌心中宛如魔鬼化身。
“没问题，这些本来就准备招待给你们的！”
“那是……我的钱……”白凌断断续续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
“哎呀，你快别欺负小孩了，”阳昕顺手掰断一根饴糖棍嘎嘣嘎嘣地嚼着，“等赚到钱先还给小铃铃。”
“连本带利！”白凌借着阳昕的话理直气壮地跟主人讨钱。
白渊勾起似有若无的淡笑，他耐心地教导着少年仆从大人的规则，“如果现在是一家企业，本金在你手中的价值仅仅只有这些，但在我的技术和谈判下，产生了翻倍的收益，因为没有合约文件，所以除了二百金币之外的利润要全归我所有，你作为投资方，要么享受当前的福利，要么带着二百金币搬出去。”
“你对小孩也太黑心了吧！”阳昕听白渊扯了一堆合伙生意的歪理，这货连自己表弟都坑吗？
“这就是做生意，人情的代价往往比合同还要昂贵。”白渊直接上演了一堂坑亲戚的生意课。
“可恶！竟然忘了签合同！”白凌决心回无夜城后就把自己的金库全部上了理财保险。
“各位……”岑清怯怯地捂住嘴，她小声地问道，“我准备做晚餐了，大家有什么想吃的吗？”
“肉！”“点心！”两个吃货率先喊出声。
岑清婉拒了客人的帮忙，在二楼的厨房中生火做饭。
趁洛休还在外面配货，四人回到一楼的客厅，秘密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你们对侦探洛休有什么看法？”白渊想从其他三人的印象里寻找线索，这个男人引起了他的厌恶，这对于原种来说很稀奇。
“挺不错的大叔啊，供吃供住，”阳昕躺在沙发上，揉了揉赶了一天路的腿，“要不是偶然遇见他，咱们就流落街头了。”
“他店里收藏了不少罕见的书，里面不仅有殉日族移民的禁书，还有很多记载未知文字的书籍，我对这些渠道来源很好奇。”伊洛斯粗略浏览过书柜里的著作，一些封面破损的书页里夹杂着大量古怪的图案和文字，他被这些内容深深吸引，又对阅读它们产生了抗拒。
“那位大叔的洞察力很强，能抢先杀死了鱼头怪，”白凌记得在下水道时洛休敏锐察觉到怪物复生，第一时间爆了头，“他不是职业佣兵，动作却特别快。”
“就好像知道那头怪物会复活一样。”白渊观测到除了涉及侄女的病情之外，洛休的生物磁场都保持着稳定，这绝不符合常人的反应。
“我要与他合作侦查案件，也许会找到这一系列遭遇的线索。”白渊经过家族情报库调查后，得知洛休的身份也如他自己所言，然而能在丰都的交界地带经营古书店和侦探所，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绝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