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宿渊不信,“仙姬究竟有何图谋?”
他才不信,洛临烟会需要他留下作陪。
“到时候谢师兄便知道了。”洛临烟没有多说。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谢宿渊:我没办法去梵音谷秘境,所以想你带我偷渡进去吧?
她才不要去求谢宿渊!
于是,这剩下的后半个月,洛临烟总是找着各种理由借口,让谢宿渊干着不相关的事情。
生怕谢宿渊提前跑了,让她无法去梵音谷秘境。
在门中别的弟子都在为着秘境之行而准备的时候,谢宿渊在山间的小路上,砍柴。
洛临烟看着一道道落在谢宿渊身上的目光,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然而谢宿渊好像从不在意一般,身着玄衣穿梭在山路上,像一个默不作声的影子。
还有三日之时,二长老派人前来传话:“仙姬,二长老派弟子前来带仙姬往清辉堂一叙。”
清辉堂,是门中长老们经常议事的地方。而二长老名叫纪月沉,担任执法长老,在门中有一席之地。
论辈分,纪月沉算是她叔伯。
洛临烟看着传话弟子,不明所以:“纪师叔是有什么吩咐吗?”
传话弟子:“长老的事情弟子无权过问,仙姬去了便知道了。”
看着传话弟子垂下的眼眸,洛临烟想起这些日门中弟子的目光,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想:纪师叔估计是看不下去自己的恶劣行径,传自己去训话的。
毕竟从别人的视角里,自己真的就是在毁掉谢宿渊为数不多的机缘。
如今自己的父母闭关,二长老代掌整个门中的大小事务,得知门中弟子被欺凌,理应是要管一管的。
清幽宗的主峰就在眼前,周遭的其余山峰环抱着主峰,而清辉堂就在主峰至高之处。
清辉堂大门正对着山下,是清幽宗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宗门内大部分的景象,一览无余。而在小路上却只能看到氤氲的灵雾将主峰包裹其中,有如仙境。
洛临烟知道那层氤氲着的灵雾不会散去,因为清幽宗有护山大阵,更有结界将灵力尽聚于此,有助门中弟子修行。
“回二长老,仙姬到了。”
顺着传话弟子的声音看去,二长老纪月沉坐在堂中,阖着眼,好似闭目眼神。
他一身淡蓝色衣袍,面容清俊,玉冠术发,一双金色的眼瞳仿佛有看透人心的力量,眉宇间有淡淡的冰冷疏离。
纪月沉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岁左右,但是修行之人,修为越强则看不出真实年纪。
洛临烟曾经听父亲说过,他修为在化神期,应该有四五百岁左右了。
“烟儿见过纪师叔。”洛临烟开口,行礼。在长辈面前,她一向自称烟儿,这是她的小字。
看见她乖乖行礼,纪月沉叹了口气,眸中尽是无奈。对于师兄这个女儿,整个宗门都是娇惯着的,连他也不例外。
“起来吧,你近日又惹了不少祸事?”
“...是。纪师叔是在责问烟儿秘境一事吗?”洛临烟乖乖点头,像一个泄了气的荷包。每次纪师叔叫她过来,都会问问她最近惹了什么麻烦。
“你承认的倒是快。”纪月沉眼光停滞片刻,微微一笑,更加无奈。
他为人秉公执正,一心修行,无心情爱,五六百岁依旧孑然一身,最开始看到大师兄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儿,是真的当自己侄女疼的。
然而这个侄女实在顽劣,总能闯出一堆祸事,令人头痛不已。察觉到自己在质问她,她又摆出一份委屈巴巴的样子来,像一只乖巧讨好的猫咪。
“临烟,你可知此次秘境何等重要?”纪月沉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
洛临烟听到这个问题,暗叹,纪师叔永远对她都是这一套,先礼后兵。
先是笑意盈盈的问候她一番,关心一下,尽一下纪师叔的职责,接着就开始一下转换到执法二长老的身份,跟她开始好好掰扯。
每到此时,洛临烟总是能感叹一句,纪师叔不愧是纪师叔,执法长老,诚不欺我。
“....知道的。”洛临烟开口。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就是知道才把谢宿渊扣下来的啊!
纪师叔看似这句话是在问她知不知道秘境的重要性,实际上是在问“你知道错了吗”。
得到这个回答就等于等到自己认错,接下来纪师叔一定会问一句“那烟儿为何还要阻拦谢宿渊去秘境”。
一切就是这么顺水推舟,这水顺的舟都不用推。
攻人先攻心,纪师叔在这一点上真的就是拿捏的死死的,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
只是洛临烟知道,如果任由纪月沉这么顺理成章的让自己承认错误,那真的自己这些天的准备就白做了。
这半个月,她自然是没有闲着。她让连翘给自己准备了许多东西,丹药、武器、符篆,数不胜数,都是好几人份的,她准备偷偷带去梵音谷。
三日后是清幽宗所有弟子要去梵音谷秘境的日子,纪月沉可谓是掐着点来堵她的。
只要今日认了错,那谢宿渊立刻就能准备东西去梵音谷。
看着纪月沉那双金色的眼瞳,洛临烟暗想,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得逞。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口:“纪师叔,烟儿自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只是恳请师叔信我,我真的没有心中存了害谢师兄的意思。”
纪月沉的眼光顿了顿,若有所思,接着眼角微微上挑,含了三分笑意:“那烟儿是想为什么要拦住谢宿渊呢?”
洛临烟咬咬牙,将自己在路上随口编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烟儿...烟儿...实在是舍不得谢师兄去冒这个陷啊!”
“......”纪月沉垂下的衣摆动了动,没有说话。
洛临烟见他不说话,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这个理由,真是精妙无比!
随即,她立马跪下,垂头,任垂下的发丝挡住了自己的脸,也隔绝了自己的视线。
“烟儿...心悦谢师兄!”她此刻因这个好不容易憋出的理由得以开口,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梵音谷秘境危险重重,谢师兄身上旧伤未愈,根基半毁,烟儿怎么舍得谢师兄拿命去赌?”
谢宿渊根基半毁,身上诸多旧伤,门中弟子皆知。
纪月沉看着她坚忍而又颤抖的声音,好像在仔仔细细的琢磨她说出的这几个字眼。
“谢师兄如今实在是不适合前往秘境,如果他需要这些东西,烟儿自然会为其找到,又何须去九死一生赌上这些呢?”洛临烟继续开口,将心中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纪月沉敛去笑意,目光沉下。
“烟儿知道。”她抬起头,对上纪月沉的眼。
目光交汇时,纪月沉看到,她眼中似乎已有泪光。
“你如今年岁尚小,根本不知何为情爱......”纪月沉开口,声音清冷。
但还未说完,便被洛临烟打断,“纪师叔,烟儿如今已经及笄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何况,谢师兄与临烟早有婚约......”
一声“纪师叔”“婚约”将纪月沉的出神拉回,他好像头一次正式打量眼前的小姑娘一般。
原来,小姑娘在不知道何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就像抽条的柳枝一般。
五六百年的寿数,在这期间岁月漫长,他几乎感受不到了时间流逝。
记忆中的小姑娘笑容明媚,如今脸颊绯红,已然有了心事。
“.......纪师叔?”她看着纪月沉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仍然在泛嘀咕。
“退下吧。”
洛临烟如释重负,顾不上自己刚才因为太过慌张跪下而磕到的膝盖,等走出清辉堂的门才敢吸气。她也不知道这么说纪师叔到底信了没有,倒是总归是没有再要谢宿渊跟着大部队走的意思了。
看着洛临烟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纪月沉目光复杂。
前些日子听到炼影潭的弟子告状,洛临烟还扯了人家衣裳,那时候他只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
如今想来,怕是关心则乱。
他看着山路上逐渐变小的身影,说不出话来。
纪师叔,纪师叔......
她好像早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