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欣回家发现自己的《骨科大全》忘记拿了。
她回想就是在那间办公室里,她扶起了周妍,却忘记了拿书。
原本她拿着那本书,想要做的事,在看到周妍跪下那一刻就什么都忘了。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比起周妍现在承受的,她甚至不能替她分担一丝。
那本书被郭长龄趁着无人捡了起来,今天的事情轰动医院,没有人会注意到地上还遗留着一本书。
他将外层的油纸包打开,看见了里面的书籍。
原先只是觉得书露出的那一角眼熟,这下看到了全貌,发现书封面上的他自己的名字,都跟十几年前的印象中一模一样。
郭长龄有些缓慢地翻动了一页书,扉页上面,就是他更为熟悉的自己曾写下的笔迹。
这本《骨科大全》郭长龄花了一年时间编写,等到出版成书,却被告知内容太晦涩,太难懂的著作,即便是著作,也依然难以留存于世。
郭长龄一页页看到自己做的标注,像个虔诚的学子,把所有知识的重点都勾画下来了。
郭长龄不知看见了什么,整个人都陷入回忆。
他最后把书放到抽屉中,连同油纸包都放了进去。
“余护士。”郭长龄走出医务楼,看向走在自己前面的年轻人。
余旌阳慢慢转过了身。
此时虽然已经下了班了,但草坪上还是几个患者在活动,余旌阳参与过医院很多手术,可惜的是所有病人被推进去的时候,早就已经被麻醉不醒了。
郭教授很绅士地抬手指了指旁边的长椅,“耽误余护士一点时间说说话?”
余旌阳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银鬓教授,不知道和他一个低端的小护士有什么话讲。
郭长龄顿了顿,已经主动走向了那长椅。
余旌阳慢慢走过去,却没有坐下,他站在了长椅边的树下。
郭长龄单刀直入:“余护士和那位姓蒋的小姑娘有交集?”
余旌阳盯着郭长龄,这男人天生的眉眼就让人有一种望而生畏的感受,身为国内最年轻的就进入梅奥诊所的人,身上有这种气势一点也不奇怪。
郭长龄同时也在打量余旌阳,这个年轻人的锋芒太过露,甚至和郭思宇不同,郭思宇是单纯的傲,余旌阳身上带着的,却是一种冷漠。
这是一个医者对看破世情的淡漠,只有在那天讨论病例的时候,他的眼里才有那种光彩。
郭长龄目光闪了闪,如果他能决定的话,他其实更愿意收一个余旌阳这样的人做徒弟。
“郭教授认识蒋欣欣吗?”余旌阳有些冷冷的开口。
蒋欣欣……郭长龄恍然,对,是叫这个名字。似乎医院中,总有人在谈起。
他回过神,“她来医院里,是患者?还是?”
余旌阳眯起了眼,他站在斜阳下面,有种微冽之感:“她是医院之前的实习生,郭教授不知道吗?”
他的好徒弟郭思宇,难道从来不曾提起。
郭长龄神色动了动,是真的惊诧起来:“医院的实习生?”
余旌阳淡淡道:“她和郭思宇一样,是x大一届进来的实习生,当初她的评分和郭思宇不相上下,但是医院中,只有一个名额。”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这正常人谁还不明白。自然是郭思宇和郭长龄有师徒的名分,医院自然会留下郭思宇才对。
郭长龄仿佛怔愣了,他听到x大的时候,就已经难以回转过来。在医学界x大学声名斐然,甚至有言从x大毕业的就算是个吊车尾学生,也是医生这一行业的精英砥柱。
蒋欣欣、是从x大学毕业……
就那个看起来圆脸无修饰的年轻女孩子,居然已经是知名医科大学的毕业生。
余旌阳淡淡说道:“郭教授如果想了解蒋欣欣的话,随便问医院哪个人都可以。”
身为医院曾经最被看好的实习生,甚至一直背着被内定的黑锅,最后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从开始到结局蒋欣欣的经历都可算是一段传奇。
郭长龄脸色变了又变,“她和神经外科那个护士……”
余旌阳说道:“蒋欣欣在神经外科实习了两个月,和周妍是同事。她这几天出现在医院,就是为了看周妍和她住院的奶奶。”
前后已经解释的很明白,蒋欣欣为什么出现在医院,但她却误打误撞目睹了医界权威郭教授的尴尬之事。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不是医院的人。
郭长龄嘴角动了动,终于从长椅上起身,盯着余旌阳的脸,说道:“那这位蒋欣欣,你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余旌阳原本对郭长龄为什么对蒋欣欣感兴趣的原因并不好奇,他只是盯着郭长龄,“若郭教授是问她离开医院去了哪里,我倒是听说她在对面街上开了家饭馆。”
郭长龄似乎本来已经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但他这最后一个问题却切到了命脉,导致他瞪着眼看向余旌阳。
“你说什么?”
余旌阳看着郭长龄脸色变化,神态间仿佛触及了什么隐情。
郭长龄说道:“她开饭馆?她为什么开饭馆?”
一个一流医科大学毕业的人,怎么会跑去开饭馆,而且还是那样一个看起来单薄的女孩子。
余旌阳缓慢说道:“这是蒋欣欣的事,恐怕郭教授应该去问她本人了。”
以余旌阳的个性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简直已经是奇迹,即便对面的人是教授,他也并没有长久聊天的兴致。
况且这所有的问题,郭长龄都不必舍近求远,只需要去问他那位好徒弟郭思宇,就什么都解答了。
“那位蒋欣欣,她会做菜?”郭教授的声音有些不稳。
他在那本《骨科大全》上,闻见了一股烟火的香气。
余旌阳嘴角掀起一抹弧度,蒋欣欣会不会做菜这个问题,整个医院的人都能立刻回答出来,尤其是周妍。甚至许主任每日在办公室待的时间不长,但只要一走进门,那如影随形的菜香味就包裹他全身。
郭长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骤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