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贾敬简单的话语,贾琼不由深深呼吸几次,定了定心神,以往两府掌权人,自己都有见过,只是很少说些什么,今日这贾敬如此说,意思是想在自己身上押宝吗?
关于这点,贾琼不清楚。但是这也是一次机遇,可以了解很多贾家事情的机会。
贾琼思忖了一会,抬眸看向贾敬,其见自己看去,低垂的眼皮稍微抬了几分,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
见此,贾琼便问道:“大老爷,珠大哥这次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变成这般情况。”
贾敬闻言,看着贾琼的眸光异常冷静,面色毫无波动的说道:“珠儿只是暴毙而已。”
听着贾敬这清冷的声音,贾琼不由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贾敬。
不假思索的说道:“暴毙,怎么可能是暴毙,不说东府的事情。政伯他。。。”
看着贾琼惊诧到不可思议的样子,贾敬不由露出一丝冷笑,随即说道:
“你还是不如瑚儿与珠儿,若是他们两就绝不会问出来,或者你也明白其中的原由,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便给你掰开了揉碎了,与你解释一遍这为人处世,过了今日,你需自己学会考虑,无人再教授于你。”
说完,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停了几息,方说道:
“暴毙,也只能是暴毙,不然两府丢不起这个人。至于具体原由,不过是争斗失败了而已,这些人不要脸的程度是不断刷新底线啊。
此前文臣与皇帝以珠儿与你更进一步的机会,让两府以京营军权作为交换。然事情过去这般长时间,他们这是后悔了,政治交换都说而反而,哼。
因此便使人来败坏珠儿的名声,这是其一;
其二珠儿身体大病初愈,未必能承受的了这酒色掏空。
其三若珠儿身体受损,明年的科举珠儿未必参加的了。
这有可能是皇帝安排的,也可能是文臣几个党派安排的,还有可能是勋贵安排的,也不排除是王子腾这个舅舅安排的。
那日去唤珠儿的丫鬟,其与其全家尽皆死了,无从查起。
所以你日后不可小觑了这政争,做事要思虑周全,再行考虑。”
说完,略微咳嗽几声,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又极度冷静的说道:
“至于你政伯,他只是怒其不争而已,如此轻易的着了别人的道,便想让他长个教训。
你也不要觉得你政伯打的重,我们哪个不是棍棒底下出来的,且你政伯也留手了。
只是未想到珠儿身体不曾完全恢复,经此一事,郁气凝结,居然一病不起,以至于现在身亡。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之处,珠儿用的药也有些问题,用药皆是固本培源之药,药方不曾有问题。
而是有一味药被替换了,虽然此药也是补药,只是不曾想两药混合,则变得无药性,更有些慢毒。
本来只是顺便就此机会,除了你珍大哥的媳妇,只因其为王家争取的东西太过了,东府自她管账,已经被他暗中给予了王家诸多好处,银钱也有数十万两之多。”
此话一出,贾琼既是震惊又是惋惜,未曾想贾珠的去世居然如此戏剧化,也更恐惧政争如此残酷,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说完看了看贾琼,眉头微微皱起,思忖了一会,方说道:“你可知除了这点,我们为何要除去这王熙鸾,却又不让你珍大哥将她修了。”
贾琼听闻此言,也知晓贾敬想要考较自己,收起心中的震惊,略思忖一二,尝试着说道:
“其一,现在两府三位嫡系的大妇全部是王家女,日后若有意外,很有可能导致宗族弱于王家,使得族内资源更容易被王家攫取,需要至少去掉一位。”
说完,看着贾敬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他,随即想了一会才又说道:
“现在王家叔父掌管京营,我们需要与他和善相处,不好得罪于他,所以这珍大嫂子只能犯错而自裁,而不能修了。”
嘴上说着,贾琼心中却想着,世家大族果然够狠。
且贾敬自己在意名声,当时不杀了王熙鸾,现在借着贾珠的事情处死王熙鸾,果然双标。
他可不信王熙鸾是自裁,应当是被贾珍亲手杀了,说是自缢了;也有可能是贾敬安排人出的手。
见贾琼良久不说话,贾敬遂问到:“可还有了?”
贾琼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再多的原由,旋即摇了摇头,说道:“小侄暂时只能想到这些。”
贾敬闻言,仍是不语,看了贾琼一会,方说道:
“其三,京营中多有我宗族势力,他无法全部指挥,而我们需要其遮掩一二。
此事,他只能与我们保持默契,他需要一个听话的京营,使其向皇帝邀功。
而我们需要保下京营中的一些人,有些人或会被他与皇帝收买,但有些人不会。
其四,王家嫁到我们贾家的这对姑侄女,你又能了解多少。
他们这对姑侄女,凭这在我贾家两府之间都是主母,以各种方式,支取,偷取,做营生亏本的方式,给王家送去了一百多万两白银。
本来我们早就可以还掉吏部的欠款,结果都被她们送到王家,让王家去还了欠款。
其次还借用贾家的各种人脉,人情给王家牟利,这是要把我贾家敲骨吸髓来养他们王家。前面我们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也不知道王家的闺女是怎么养的,我倒也想让贾家养几个这样的女子,可惜。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嫁给薛家的那个,挺为薛家考虑的,而我贾家这两个却不把自己当贾家人呢。
其五,他还需我们贾家为其更进一步,所以这王熙鸾不论是否自裁,那都是自裁。
一如珠儿是否暴毙,那都是暴毙。
王子腾不敢追究,也不会追究,这事本就是王熙鸾的错误,其次他还需要用到我们两府,而我们两府也还需要用到他。
我们自己有大仇恨,又没有仇恨,只有利益的合作。”
听到这里,贾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由感叹贾敬的心硬,一切皆可为筹码,不为情感而波动。
见贾敬说完,贾琼想了想又问道:“为何大老爷你们对两府置之不顾,却让,却让。。。”
“却让妇人管家,将两府的弱点故意送到王家手中是吧。”
贾敬越发仙风道骨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琢磨的微笑,更添一丝难以言明的缥缈。
“只是因为自保而已,当年的一些事不便与你细说,王子腾投靠当今皇帝。
我们需要通过她传递给皇帝一些自污的消息,再加上锦衣卫,如果再有别的消息互相比对,则皇帝更信任几分。”
这些话,贾琼有些懂了,有些还是未懂,想了想,便准备主动问些自己想不清楚的事情。遂问道:
“大老爷侄儿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二。
贾敬看了看突然有些跃跃欲试的贾琼,微微一笑,眼角微微眯起,仿佛看透了贾琼一般,略过几息说道:
“既求教,汝便言之吧。”
贾琼想了想,带着思索的目光看向贾敬,随即问道:
“侄儿很长时间都想不明白,祖母为何与我二十两的月例,与珠大哥一般多。而大姐姐与琏二哥都才五两。”
“哈哈。”哪知贾敬闻言只是哈哈一笑,又随即说道:
“琼哥儿,你无需妄自菲薄,你之年龄便有这般学识,古未有之,更超前明杨廷和。别说每月二十两,即使每月二百两也并无不可。
再说琏儿他无需这般多的银钱,他若混吃等死,族中何必这般培养他,给他钱财去做纨绔不成。
爵位有他大兄瑚哥儿,他只是备选,若是瑚哥儿在战场上不幸牺牲,他便作为承爵之人,若是他大哥无事,他就是偏房,自己若不争气,养了也是无用。
元春,她一个后宅小姐需要这般多的银钱干嘛,日后终归是别人家的媳妇。”
说着又特地双眼眯起,瞄着贾琼,缓缓说道:
“且你说这话,有些将你独立与宗族之外了,你既然生在宗族,那就与宗族脱不开身,即使你想脱开,朝堂上下也不会这般认为,只是认为苦肉计罢了。”
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贾琼,随即又说道:
“你要知晓,宗族不曾亏待过你们。别说是你,只要族内旁支有任何一人值得培养,宗族都不会吝啬培养。”
听到这里,贾琼不由有些疑惑。
‘不曾亏待?为何自己家那般困难的时候,都不见宗族救助。’
想到这里,便口随心动的问了出来。
贾敬闻言不由叹了口气,上下打量了一番贾琼,略作斟酌,方说道:
“你们不明白家族的想法做法,若是那时不锻炼你们的心性,如何会有你这般上进的心,只要有一人,这做法便是值得。
两府这边锦衣玉食同样有纨绔之人。
况家族又不会让你们真的饿死,若是心性学识有一者可以,必然会重用的。若真的活不下去,如贾蔷不就被接到府上居住了。
我们身体流着相同的血,宗族要磨炼你们的心性,确不会将你们饿死。
最后说句不中听的,若是你们自己是个不上进的,家族为何要浪费钱粮来养着你们。”
贾琼听到这里,也明白了这家族流传之道,冷酷无情,唯有这样才能长久。若是优柔寡断,早就泯灭于众人了。
心中略作消化,贾琼也是无奈,确如贾敬所言,自己已经被绑在了贾家的马车上了。
若是自立门户可以,但绝不能背叛两府,日后还得为两府做上几件事情,偿还这恩情。
两府对自己如此有恩,若自己背叛,日后跟随自己之人,也不会信任自己。想了想随即说道:
“侄儿已有十一,而且上次外出一直到秋闱的路上,走过,路过,见过,了解到很多东西。
在山东也看到过很多家族做了一些不当的事情,从而有被抄家灭族的风险。
我们贾家现在亦是烈火烹油,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阖府当自律自强,若不变恐危矣。”
侄有几个问题,请大老爷解惑一二,此前也与珠大哥交谈过。
“一,家族子弟纨绔不堪,不思正业,整日斗鸡遛狗,流连于勾栏瓦舍之间,声色犬马,如此如何能中兴家族,无人去整顿族学。”
“二,家奴肆意妄为,对主家多有敷衍之意,仗着我们贾家在外面多行不法之事。却无人管束,他们得利,毁的却是我们贾家的名声。再不整顿,有可能给我们贾家带来灭族之祸。”
“嗯,不错,继续。”
贾敬见贾琼说话,已然代入宗族,不由一笑,随即闭上双眸一边听,一边附和着说道。
等了一会,又不见贾琼继续。
脸上不动声色,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可惜之色。
贾敬睁开双眸默默的盯着贾琼,也不言语,良久才道;
“汝之年岁,有此言,亦有高屋建瓴之意。既有所思,则必有所对。吾必听尔叙之。”
说完就直直的看着贾琼,目光不在似之前那般柔和,充满了锐利,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
嘴角露出一丝阴鸷的笑意,让贾琼有一种被老狐狸盯上的感觉。全身不由露出一些鸡皮疙瘩。
“是,大老爷,小侄认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家现在要做的就是修身齐家,然后才能考虑治国平天下。”
说完贾琼看了看贾敬的脸色,没有任何动静之后,又继续道:
“刚刚侄儿提到两个问题就是针对修身齐家,如果家族子弟身不正,则青黄不接,不说给家族做后盾,甚至可能是家族的拖累。
所以我觉得要整顿族学,另请名师言教,先生现在年岁大了,有些力不从心。
所有贾家子弟和家生子,适龄之后全部入族学,再从新规定族学规矩,设定奖惩之法,为我贾家培养人才。”
“其次,违法家奴,视情节的轻重缓急,予以不同惩罚,如果是作奸犯科的一律交给有关法司,如果是对主子不忠的话,直接乱棍打死。
对于贾家忠心的则予以奖励,然后让下面人互相监督,给予一定奖惩。”
“大老爷,侄儿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贾琼说完就望向贾敬,恭顺的说到。
贾琼虽如此言说,然心中也有所隐藏,他不敢完全相信贾敬的忽悠。
贾敬也不说话,前面还显的精神奕奕的表情,突然又露出了一股衰败的感觉,良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又紧跟着说道:
“你是我侄儿,也别叫我大老爷了,就叫我敬伯吧。”
看着刚准备开口的贾琼。又打断道:“你先不用开口,我要你答的时候再说话。”
“看样子你也了解了一些东西,知道家族的一息弊端。罢了,家族也确实等不下去了。”
面对着贾琼思忖了一会,缓缓说道:
“你看问题的角度还算可以,有那么一点眼光,但是作为家族年轻一辈还是不够。不够深入,对全局把控也不够,做事也太过稚嫩,不够狠辣。”
贾敬看着贾琼脸上恭敬的表情,缓缓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
“先不评价你看事情的角度和做事的方法,就你提出的两个问题,就能看出,你很质疑我们。我给你讲述一下,你或许就能理解,就能明白了。”
“你不明白,你政伯和你赦伯,亲兄弟之间为什么闹的那么僵,然而又对家族管理不闻不问,一个只是整日的声色犬马;
另一个也整日与清客相公清谈,不务正业的聊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而我连家族和儿孙也不管,只管修仙问道。
当年我们几人犯了天大的忌讳,不能再管家了,具体原由不能与你说。
所以只能由后宅妇人,或者珠儿与瑚儿还有蓉儿长大才行。
若是我们胡乱插手,引起太上皇与皇帝的不满,随时可以将我们满门抄斩,那便有些得不偿失。
我们只能给予他们一个态度,我的情况最为严重,只能呆在庙中修道。你赦伯与政伯还有你珍大哥还能私下里做些事情,培养族人。”
最主要的还要靠先生教导你们,不然家族不会在族学投资这般大。”
看着贾琼面上认同的神色,贾敬不由笑了笑。跟着说道:
“你赦伯恨你政伯是因为他太自傲了,若是当初他早些投靠当今陛下,两府绝不会是现在的情况。即使他们再有不和,你可见他们两人有何斗争之处吗?
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便无有回去的可能,只能行这韬光养晦之策。
你政伯整日与清客相公交谈,是因为其中有锦衣卫,两府中有不少锦衣卫,他要借他们传递贾家的境况出去。
至于你赦伯,数年如一日的流年于勾栏瓦舍之间,卧榻于妇人美婢之侧,色是刮骨刀,时间这般长,心性再坚定也会改变。
美人乃英雄冢,这话你当听说过吧。”
听到这里,贾琼不由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是贾赦的为人,若贾赦之前也曾英明伟岸过,这对他的心里冲击太过巨大。
虽历史常有年轻之时丰功伟绩,年迈之后昏庸无德,但是他不敢相信贾赦也是这样的人。
想起日后贾赦将迎春以五千两银子卖于孙绍祖,也不急于询问赖大这类贪腐下人的事情,不由想了一法,准备套套贾敬的口气,随即说道:
“前面敬伯曾说,想要培养几位如王家女一般的人,为家族攫取资源。若是如此那贾家女儿岂不就是一种交换资源。
若那男子是个虐待妇人之人,那也要去联姻吗?不考虑族中姐妹的性命。”
听到这话,贾敬只是回以一个冷笑,随即说道:
“当然需要联姻,他们受族内这般多的恩养,从小锦衣玉食,比之贫民家庭要幸福不知多少。
既然如此,当然需要为家族贡献自己的价值。
如你所说,那男子若是虐待妇人之人。则说明我们贾家已经虚弱无比,不能作为其后盾。若是家族仍然权重,还能护不住一女子吗。
若是真到了那时,护不住便护不住了,宗族都要亡了,哪还管得了她。
只能怪这一辈的男儿无用,不能光耀家族门楣,顶门立户。”
贾敬之言太过冷酷,于他而言只有家族利益,再无其他。贾琼有些不敢苟同,心神冲击之下,嘶声说道:
“那前明的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道理,我们贾家不能用吗?”
贾敬看着贾琼面色复杂,心神大受冲击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至少是个愿意为家族考虑的,值得培养。
随即笑着说道:“前明种种策略针对的只是外族,对内他与大臣照样联姻,照样是用来培育拱卫皇权子弟的棋子,与我们现在一般无二。
我们杀过的外族也不少,可曾与外族和亲了。”
听着贾敬的话语,贾琼明了的面色上,几许茫然,几许纠结,又几许欣慰,但是心中任然不敢相信贾赦会是这般为人。
了解了一些两府的行为处事之道,心神略微放松,低下头颅认真思虑。
看来真的是自己考虑的有些少了。略歇息一刻,随即抬眸望向贾敬,问道:“那那些贪婪的家仆下人呢?”
见贾琼如此快的醒转过来,贾敬面上不由诧异了几分,随即欣慰的点了点头。
想了想,准备继续冲击贾琼一番,随即笑着说道:
“那些老仆贪腐,是我们故意放纵的。”
听着贾敬的说法,虽知晓其是故意引诱自己,却仍然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贾敬见贾琼这般,不由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
“这些贪腐的老仆,对宗族来说,好坏参半,关键是主家是否够强而已。原因有很多,我与你说上几点。
先说坏处,
一、做些作奸犯科之事,无非就是败坏家族名声。但是我们不造反要什么好名声,有了好名声皇帝要不放心了。
二、借着我们家族的势力,在外坑蒙拐骗,巧取豪夺,赚些银钱。
三、蒙骗宗族,骗取宗族银钱。
四、借着得势,奴大欺主。
无非也就这些了,再说好处,
一、我们要名声,但是也不要名声,要有把柄在皇帝与文臣的手上,奴仆去做总好过我们去做。奴仆做可以杀,如果主家做被人盯上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二、这些奴仆虽然犯事,但是却会增加我们家族的威望,或许有不少坏名声,日后只需杀掉几个泄愤便是。
却让外人不敢随便对族中人动手,人善被欺,马善被骑,自古世家皆是如此。
三、他们骗取的银钱再多,不论是在族内,还是在外界。
那都是好事,他们只是奴籍,我们想杀的话,都不需要报官,只要与官府报备一下,刁奴恶仆行事乖张,欺辱主人,又借我们贾家势力为恶多段。
那他们弄到再多的银钱也是我们的,肉烂在锅里罢了,就如方才所言,还能得到些好名声。
四、如果让其得势,奴大欺主,那说明这个主子就是个废物,不值得培养,就如朝堂一般,终归要留下点磨刀石给太子一样。
我们世家一样如此,要给后继之人留下磨刀石,一则磨炼其心智,二则增加威望,三则凝练族心。
若是没有足够的心智,足够的威望,登上这爵位,做了这领头之人也无法迎接族外的挑战,那样才是对宗族的不负责任。
只有厮杀出来的人,才是合格的家族领头人。
到最后也只是被外人设计灭杀,若是如此,还不如让其自生自灭。
不然积累越多,族人受的苦难越多。
当然瑚儿与珠儿还有你这样宿慧之人不在此列。
所以,每一件事都有两面性,看你如何自处。
不过府上的事情,无需你插手,你只需要安心就读,发展你那一房,若是得势,日后与两府互为臂助,这是珠儿的建议,我相信他的眼光。
府中的那些破事交给他们自己处理便是,若是日后他们不行了,你再拉上一把。”
之前,贾琼还觉得贾敬有些过于冷漠,听完这番话后,贾琼不知如何评价才好。
或许这就是大家族的传承之道,前世无有接触,自是不清楚其中对错,但是他自己当不会如此行事。
且贾敬让自己安心发展自己一房,无非也在防着自己,担忧支强主弱的事,他也无心插手两府之事,若是金钗有事他倒是不介意插手。
想到这里,又仔细思考前世的疑惑,斟酌贾敬方才所言。
良久,只能咂咂舌,过了几息又问道:
“若是按照敬伯你这般说法,敬伯,赦伯,珍大哥无法出手,或可解释,然政伯不管家有些说不通吧。”
听着贾琼的说法,贾敬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
“你政伯只是退路,他要给家族留下一条退路,日后你们这一辈不论是否有得意之人,他皆有法保存自己。
若是有人能官运亨通,重回权贵,那他就只当做游戏人间。
若是贾家破落,他自然要为家族留下一线生机,从新进入权贵,不至于成为寒门。
现在瑚儿与珠儿相继离世,琏儿与蓉儿现在也还是个不成器的。
不过旁支中有你作为一线生机了,那我们自然将资源倾斜与你。”
听着贾敬说的话,贾琼有些无悲无喜,这或许就是贾敬画的大饼罢了。
按贾敬说法,不论这资源倾斜是否为真,他现在只想搞明白前世的疑惑。
想知道贾敬说的一线生机是什么,突然想起前世贾兰,通过科举得中进士,难道是这个。不由问道:
“一线生机是什么意思?如何保存。”
贾琼话语刚刚落下,贾敬嘴角便露出一丝冷笑。
“自然是放弃所有无关紧要的人,只保留一两个能起家的男子,只要血脉流传,我贾家便是不灭。”
贾琼已经不在意贾敬说话的语气,连忙抓紧问道:“若是所保留的生机无用呢,并不能保家族重入权贵怎么办?”
听到贾琼这话,贾敬第一次将眼睛全部睁开,冷冷的看着贾琼,随即传出一股平淡冷冽的声音。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无法成功,便无法成功吧。那时我早已死去,我又何必在意这后事如何。
索性还有你在,不然两府真的要青黄不接十年左右了,那时可能真的无法挽回。
你大姐姐元春就是为了家族延续这时间之人,当初瑚哥儿兵败被杀的消息传了回来,我们便议定了让元春进宫。
八年时间足够你与珠儿进入文臣行列,到时候我们再用一些资源交换,足够你们快速升官,从新以文御武。只是没想到。。。。
本来想着若是你们两八年之内未能成功,那便让元春为妃,这是皇家补给我们的,这样还能为你们再延长五到八年。
若是再无法成功,那就不成功吧。那时或许我已经不在了。
不过,我听珠儿说,你对元春有些爱慕之意,若是你能在八年之内成功做出一番功绩,我倒是不介意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你们同姓为婚。
这太医院与官媒署的合作,我贾家也有人在其中,确实如此。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医书的。”
说着又眼神莫测的看了看贾琼。
贾琼不由一阵默然,虽然知晓这贾敬在画大饼,日后或可能如文臣那般后悔一样,不过心中却仍有几分意动。
随着话题结束,两人皆是沉默了下来。
从头串联贾敬的说法,却发现有些不对,这路子怎么说呢。有些像玩游戏,防守,然后慢慢发育。
但是这却不符合勋贵的以战养战之法,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菁华断代,如何以战养战,可用之人都没。
京营交出去了,榆林的瑚大哥也走了,留在那里的旁支还不知依靠谁,看来日后王子腾巡视九边,也是依靠这股力量。
而被罚去辽东的原京营所部,现在还不知具体情况。
族中人员还不全,如何以战养战。
而贾敬,贾赦,贾珍被太上皇勒令无法出手,不出手还会保住你们,若是出手则可能会提前满门抄斩。
想到这里,又想起前世贾家的悲惨境遇,最终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看来贾家也是太上皇留给新皇的磨刀石,一如贾敬三人将恶仆留给两府的年轻公子一般。
一切梳理完后,不由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精神缓缓放下,身体却有些疲软下来,无法再保证身体正直。
见贾琼不再问话,随即说道:“你与秦业家的婚事,唉,自己注意吧。
珠儿说你是个真风流的,想来是要兼祧你两位伯伯家的门楣了,不过你也别认为我是给你画饼充饥,你尽管可以给元春留一位置。
只要你能在八年内让我看到希望,我去帮你把事情办了,其他的人我便不管了。”
听到这话,贾琼心中一动,看来秦可卿确是废太子的女儿,不然一个秦可卿不值得贾敬特地嘱咐一句,日后废太子留下的臣子或许可以借力。
不过元春这事倒是大有可为了。
看着贾琼面色变幻了一下,仿佛不知晓秦可卿身份一般,贾敬也不在意。
贾琼想了想,又想起一事,随即说道:“既然两府已有两位主母为王家妇,为何还要让琏二哥娶王家女。”
听贾琼如此说,贾敬也有些无奈,这琼哥儿才学或是可以,然这心计却差了些,不过也是无法。
两府现在青年一辈无人继承,只能先培养这旁支,待她成长起来或可为琏哥儿和蓉哥儿作为挡风之人,亦可为两人拖住时间,想到这里,便解释道:
“这不是娶不娶第三人的问题,而是这两人间必须要去处一位,思来想去,唯有这王熙鸾最为合适。
而你琏二哥娶这王熙凤,亦是一种妥协与交换,增加与王家的姻亲关系,至于这王熙鸾怎么死的,已经联姻这么多年的人能有什么影响。”
今日这事,加上以往贾珠所言,算是让贾琼了解了世家大族的争斗,一场政争失败,会影响这般多的事情。
外面在争,府内也在争,贾琼有些茫然,自己以往的心机在这其中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仗着心里年龄稍微大点而已。
不过重活一世,争就争吧,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自己也要尝尝着权利的味道,如是前世,自己想都不敢想。
又过良久,仿佛见贾琼无有问题了,随即说道:
“你明日交代好一些事情,便带上你庄中几个好手,去扬州一趟吧,我这有封信让你带给你林姑父,随后你便去金陵待考吧。
后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不要再留在京中,不然你也可能是他们下手的对象。”
ps:本来写到一万多字,又被精简到现在的程度,不然随便分个4-5章都是小意思,想想就算了,这章就不分章了,算是补上之前的欠更了。
最后就是这一卷全是完事了,下面开启新的篇章,8月1号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