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进狼藉的香烛铺,何管家才借着月光发现洛夕瑶半身的血。
“疗伤药在哪?”何管家着急道,这得是多重的伤能流这么多血?她的肤色本就白,在月光下更是白皙透明,“您不能如此不在意伤势,倘主子知道了,定会伤心难过。”
洛夕瑶眸光一暗,目光瞥向夜空,按贺兰临漳的脚程,今儿应该返京才对,他带丁振回来了吗?怎么还没来找她?
听他颤抖的声音,洛夕瑶找个石凳坐下,道:“疗伤药还有,我不吃是因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而不是用在刀背上。而且出来前我已用银针封穴,不再流血。”
何管家跪在她面前,双手交叠,额头抵在右手手背上。
“这是做什么?”洛夕瑶有些疲惫,她打了个哈欠,慢声道:“我说过会把你带出来,就得做到。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只是遵守而已。你无需愧疚。”
何管家见她不耐烦,用袖子擦了下眼睛便爬起来,“您方才说扬名之事,是要继续用黄表纸印东西?只是我们的人都在城外……”
“忘尘馆死了两个守门人的消息瞒不了几日,我们得在他们发现之前出城。太子和二皇子的消息应该散了出去,此时不宜再动。”她敲了匣子两下,“有这个在手,随时能帮他们扬名,不急。”
正说着,洛夕瑶便闻到一股桐油味,而院中的枯井中此时也传来动静,看来搜王府的人找到了密道入口。
怪她,她离开太匆忙,体力又未恢复,地牢中新鲜的血迹和衣服都没来得及处理,只是仓促间藏在角落的稻草堆里。
枯井中有犬吠,想来是寻血腥味追来此处。
外面已经冒起浓烟,洛夕瑶当机立断,将院子中堆放的干柴都搭在井口之上,用火折子点燃,大火倏然蹿起,烟雾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走水啦——”
更夫听到动静,扯下腰间的铜锣用力敲打起来,“走水啦!走水啦!快去找水会的人!”
何管家看了眼外面的浓烟,“那个方向是点心铺子,撒桐油之人是要烧那间铺子,还是要烧香烛铺?”
这会儿刮的是西风,点心铺子的火很快就会烧过来,这一条街的铺子没有一间能逃过。
洛夕瑶看向院子角落的水缸,“我们跳进去,等水会和官府的人来了,再趁乱离开。”
“不行。”何管家皱眉道,“这会儿人没来,我可以背着您从别的方向离开,您有伤在身,如何能沾水?”
洛夕瑶凝了凝神,道:“命都要没了,什么伤不伤的。快些!”
她先把何管家推水缸里,才跟着跳进去,“你也说用桐油放火之人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只是为了不被人发现,才借着风向从点心铺子下手。这个时候你敢用轻功,你想过要面对什么吗?说不定一露头,便是枪林箭雨。”
他们眼下只是表面上看着是个好好的人,可内里呢?一个靠蛊虫强行坚持,一个靠疗伤药的药效行走,别说枪林箭雨,便是一队寻常官差都能把他们绑了。
水会的车没来前,周围的人便已端着水来灭火。
可点心铺子的火势太大,自家铜盆的水泼上去就是杯水车薪。
有人叫:“不好了,旁边的商铺也起火了!”
“趁着周围火势不大,先灭周围的商铺,点心铺子等水会来人吧!”
便是京都府的官差日日巡逻,限制流民进城,百姓们还是害怕,所以商铺里都没人留守,就担心被贼人趁着夜色杀了。铺子里没人,自然没人开门,碰撞声不绝于耳,是救火的人在踹门。
香烛铺的后门也被人踹开,“天呐,怎么这里的火也这么大?”
“愣着做啥?快灭火啊!”
“灭不了啊!这家铺子的伙计把干柴堆在井边,咱们没法舀水上来啊!”
“去隔壁院子,隔壁院子的井是好的。”
闯进院子的人一窝蜂进来,又一窝蜂出去。
混乱的小巷里,没人留意多出来的两个人。
洛夕瑶同何管家扮做救火的邻居,端着铜盆跟着人去了隔壁院子,装模作样地浇了几盆水,才偷偷离去。
一直到进了城隍庙,洛夕瑶才松了口气。
月朗星稀,明明是个好天气,可周围却连蝉鸣都没有。
没有蝉鸣?城隍庙周围可是有很多树的!怎么会如此安静?
起火的巷子距离城隍庙不远不近,可这样的浓烟和火势,城隍庙竟然没一个人出来看看?
洛夕瑶忽然背靠何管家,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我没来过这里,夜里城隍庙一直这样安静?”
何管家脚下一动,挡在洛夕瑶身前,让她背靠墙壁,“这么大的动静,便是庙祝不出来,借住在这里的人也会出来。更夫的铜锣声那样响,半个京城都听得见!”
“除非都睡死过去。”洛夕瑶的语气加重在“死”字上。
何管家皱眉,“城隍庙香火盛,便是有些血腥味,也能遮住。只是如今城隍庙有借主的老弱,倘都……”
“这还不简单?只要在粥里下药将人迷晕,可以想他们怎么睡便怎么睡,想他们怎么死便怎么死。”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洛九娘,你在晚上一时半刻便不会遇到我,你的运气着实不好。”
“是吗?”一道银光飞来,劈向黑斗篷,“我看运气不好的人是你才对。”
洛夕瑶抬起头,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高处一跃而下,人未到,刀光已至。
是他!他回来了!
洛夕瑶心中大喜,他来了,丁振定然也来了。
看来他们不用急着出城,能在京中躲藏休养一阵,也能……顺便报个仇。
她还想再下潋滟湖,问第三个守门人有关桑牧琊的事。
黑斗篷很狡猾,他见先机已失,转身便跑。
如同他来城隍庙灭口,不敢惊动他人一般,洛夕瑶一行人也不敢!
见贺兰临漳收刀,转身一步步走来,何管家立刻行礼道:“主子。”
洛夕瑶见他不开口,心一横,“哼!”
贺兰临漳眼皮一跳,无奈道:“你兵行险着,重伤还有理了?”
洛夕瑶挑眉抱臂,“劫后重生你就说这?”
贺兰临漳大步上前,珍而重之地将她抱在怀里,叹息一声,“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