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临漳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不只带了丁振,还带了红明和白水,车队的行进路线是提前规划好的,那么大一个车队没办法凭空消失,好在之前的东西他已经交代人处理。
本来他带着丁振先回京,可惜京城几个城门都戒严,没有宫内的谕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所以处理值钱货物和抓出内奸的红明和白水才在道观外面相遇。
“然后呢?”洛夕瑶坐在城隍庙客院的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不过死去的人已经有人抬出去埋了。
城隍庙若真有灵,便能庇佑这些枉死的人早日投胎,平安顺遂。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安排出来找我的人。”贺兰临漳没找到剪刀,只能上手,面帛撕裂的声音,在房中回荡,“该死的。”
洛夕瑶嘴角一抽,只见低头看着手上已经干涸的血,想着是装死还是卖惨能让耳朵躲过被碎碎念的劫难。
这样的伤口贺兰临漳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几百,甚至比这严重的,他也见过。不说别人,便是他曾经受过的伤,都比洛夕瑶这干净利落的穿刺伤严重得多。可不知为什么,她身上的血却让他格外的疼,疼得他有些不敢下手。
洛夕瑶看着坐在眼前,一脸谨慎的他,他是随承恩公府给杨太后请的戏班子的进城的,所以他揭去了人皮面具,露出了俊美清冷的真容。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刀削一般的下颌骨上也有一颗,刚好同眼角的这颗泪痣相辉映,原来痣都是对称着长的!她身上也这样?不对,她身上好像没有痣。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真容时,那种被美貌震惊的心跳,不过他的目光太锐利,隐隐一丝煞气藏在眼中,就像一把锐利无比的长剑,便是剑身再美,第一眼被人看到的却永远是冰冷和血腥。
不过今天不一样。
可能是太担心的关系,他的眼中有些水润,让他的目光变得温柔,泪痣更是点睛之笔,让他的五官都柔和起来。
“心跳这么快,心虚了?”贺兰临漳“哼”了一声,出去要了盆清水帮她清洗伤口,见她没有中毒,伤口流血也慢慢止住,他撒上从丁振那里拿来的药粉,又帮她包扎好伤口,才把人放倒在床榻上,“老实呆着,我让丁振来给你把脉。”
“别。”洛夕瑶拉住他的手腕,“何管家伤得太重,让丁振先紧着何管家那边。红明白水还有胖子几个在搜城隍庙,说不定有所发现,倘有活口,也需要丁太医。我伤口都止血了,内伤和损去的精血得慢慢养,用药也不大有用。”
贺兰临漳不悦地垂下眼,声音带着几分嘶哑,“你也知道你的伤得慢慢养?”
“我的身体我当然知道啊!”见他的脸色更阴沉了,洛夕瑶讪讪一笑,目光游离,“我觉得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还有何管家能活着出来,就是最大的胜利不是吗?再说,我们不仅活着,还完成了我们要做的事。无论是宁馨公主和淑妃的来往信件还是东齐各方势力都要找的东西都在我手中,日后我们回不回东齐,都能让东齐乱起来,无暇他顾。你知道的,时间太重要了。东齐也好,西蛮也罢,甚至漠北的王储和大国师都对天下虎视眈眈,我们同他们比起来,有些示弱。”
她叹息一声,“说示弱都是给我们脸上贴金了,同他们比起来,我们人也没有,粮也没有,银子更没有。”见他要说话,洛夕瑶用手指刮了刮他的手背,道:“你在东齐经营这些年,有些人手,也积累了一些财富,我从洛府和东齐宫里也弄出来不少。可你知道的,东齐帝和皇后能给我出嫁妆,能给我赏赐,便证明他们给我的同他们拥有的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否则他们会舍得给?你不会以为东齐帝真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吧?他不是。宫里如今缺银子,不是东齐帝一个人的原因,他只是借机行事,清理朝堂和宗室,还有世家勋贵。”八壹中文網
“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告诉你,比这些我们比不了,我们可以比别的。我们可以拿住他们的弱点从中破坏,甚至把他们的弱点送到别人手里加以利用,如此一来,我们便可隔岸观火,不是吗?”
贺兰临漳动了动胳膊,想挣开她的手却又不够用力,他既担心弄疼她的伤口,也留恋她掌心的温度,“说了这么多,你就是给你的冲动找借口,让我不要教训你。”
“我为了养伤,都躺在死人睡过的床榻上了,你还忍心教训我?”
贺兰临漳沉默。
屋子自然是被人收拾过的,甚至还用城隍庙上好的檀香熏过一遍,可被她这样一说,贺兰临漳顿时觉得这屋子哪哪都晦气,不是个让人安心养伤的好地方。
“你不是说你们在道观的时候听流民中有人说天亮后能趁乱进城?”洛夕瑶松开手,拍拍床边示意他坐下,“你站这么高,我为了看你脖子很酸,坐下说。”
贺兰临漳嘴上不甘愿,身体却诚实得很,“坐下不还是比你高?你不还要仰头看?”
“你可以坐我脚边啊!”洛夕瑶道,“总不会你也想试试死过人的床榻有什么不一样,准备躺下和我并肩说话。”
贺兰临漳捏住她的嘴,“你这嘴,有时候真让人恨不得把她缝上。”
洛夕瑶笑,“我的荣幸。”
贺兰临漳无奈摇头,“是要说潋滟湖,还是玉梨宫,还是搜查王府和香烛铺的人?”
“你知道?”
“你让何管家接你进京后,做的所有事我都知道,你还没有审宁馨和那个老嬷嬷,要说的自然不是她们。”
“聪明。”洛夕瑶本想比个大拇指给他,可因为伤口疼痛,又被他的目光镇压,只能动动眉梢,挑挑眼角,她是从后往前说的。
先说了她听见的搜香烛铺的人,又说搜王府的人。她原本以为是一方人马,可后来仔细想想,应该是两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