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瑶没太思考,便从她的包袱里取出一个瓷瓶,朝着白延文怀中丢去,“我只有止血粉。”
白延文感激地点了点头,“出去之后,我会加倍还你。”
原来是陈永年受了伤。
不过白延文刚好把陈永年挡住,洛夕瑶看不清他到底伤得如何。
贺兰临漳不喜她专注于他人,温柔而强硬地扭过她的头道,“不知潮汐多久会退去。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我守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跳太安稳,明明并不困倦的洛夕瑶靠在他的胸膛上,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睡去。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听不清是什么,洛夕瑶就是觉得熟悉,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是什么?
似召唤又似回应。
似吟唱又似低喃。
支支吾吾。
窸窸窣窣。
是……
洛夕瑶倏然睁开眼睛,她莫非只睡了弹指的时间?否则为何水不仅没有退,反而又涨了?
她明明记得闭上眼睛时河水才漫过她的腰,怎么这会儿水已经快到她胸口了?
“正要叫醒你。”贺兰临漳道,“水位太高,漫过胸口后很危险,须得保持清醒。”
“又涨了一次潮?”不应该啊?她睡得太沉,水浪拍过来都未感觉到?
贺兰临漳道:“有些奇怪。没有水浪拍过,只是河水却在翻滚。”他将黏在她额头上的湿发拨开,“还没问你怎么忽然醒了,可是做噩梦了?”
洛夕瑶一下抓住他的手腕,急忙道:“梦里有人在唤我。”
“嗯?”
“不是唤我的名字,我也听不清它在说什么,可我知道,它是在唤我。”洛夕瑶拧眉道,“有些像命蛊,可又哪里不同。”
“哪里不同?”
洛夕瑶沉默片刻,道:“森冷的感觉。唤醒命蛊时,也很有压迫感,我知道命蛊在同我对峙,我们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可我知道只要能生存,命蛊便不会将我如何。梦里的东西不一样,我能感觉到,它想吞噬我。”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冰冷幽暗的地下河水上。
洛夕瑶幽幽道:“你方才说……河水在翻滚?”
“莫非是……”
贺兰临漳的话还未说完,“哗啦”一声,有什么破开河面,从他们眼前掠过。
平安已经被小柯举在肩头。
不用看孩子的丁振又累又冷,昏昏欲睡中,他看清了那个黑色的影子。
“师父?”
“嘘!”丁振一把按住平安的小腿,他失了血色的唇颤抖几下,压低声音道:“黑色的,有水蛇一般的环状斑纹?”
瘦子一惊,心惊肉跳地道:“大水蛇?你确定?”
丁振僵硬地点头,“蜈蚣毒蛇都是药材,我炮制过不少泡酒,岂能看错?”
“都醒着吧?”贺兰临漳问。
瘦子胳膊肘给了胖子一下,胖子倒抽一口气,没好声地道:“滚!”
瘦子道:“我哥醒着。”
金启日一愣,他弟好久没叫过他哥了,他目光复杂又担忧,知道这瘦子是真的担心会……
他深吸一口气道:“别担心,我们都带了驱蛇的药粉,这些是柯兄弟用来对付守门神龙的,可惜没有缘分,进地宫时守门神龙没出现,阴差阳错的,能让咱们避开水蛇,柯大师也是功德一件啊!”
“又是柯兄弟,又是柯大师,你真是……”瘦子想到驱蛇药,也精神起来,他立刻朝已经被淹了一大半的包袱里伸手去摸,“药粉怎么用啊?一摸上,不就被水冲走了?只涂抹头脸,蛇会不会盯着我们的腿……”
小柯淡定道:“是吃的。吃过之后身体会臭,这种臭,人受不了,蛇虫也受不了。”
瘦子脖子一梗,“没、没事,咱们可以用东西把鼻孔塞上。”
洛夕瑶冷声道:“吃。”
这药也不知是放了什么东西,吃进去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眨眼间,身体就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霸道的臭味。
味道比他们经过幽草丛避开毒蛙时吃的药丸可怕多了。
洛夕瑶强忍着吐意,鼓励道:“无论巨蛇是不是从冬眠中被唤醒,它都需要进食。不过也不用怕。”她瞥了一眼东齐骨船的方向,“他们人比我们多,巨蛇只要不傻,便知道张一次嘴吃谁更方便!都打起精神来,河面翻滚时千万别掉进河里,不然不被吃也要被淹!”
“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贺兰临漳笑:“为什么?”
“让他们去死。”
“不然呢?”贺兰临漳的目光明亮而专注地看着她,“他们能为我们去死,是他们的荣幸。”
洛夕瑶轻轻一笑,“不错。”
她只是为袁明德可惜,此人身上秘密不少,她还没弄清楚呢!不过……即便巨蛇出水,也未必会如何。
此处太窄,又有被固定在拴船柱上的骨船,水蛇不出头便罢,出头很容易被乱箭射穿。
“啊——”
“救命——”
“噗通噗通!”
东齐舍了一条骨船,行到此处仅剩两条骨船。
临近洛夕瑶的是白延文和白延信,可以说他们的亲信都在这条船上。
而后面的骨船,则是他们带来的侍卫和一些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筐子,还有兵器。
巨蛇将骨船顶起,呼啸着冲过去张嘴咬断绳索,粗壮的尾巴将人卷起拖进水中。
有人朝白延文的骨船游去,朝他伸出手。
可还没等他接近骨船,巨蛇拍打蛇尾翻起的水浪便将他打进河里。
猩红渐渐在河面晕染开来。
随着巨蛇游动翻滚,骨船也一摇三晃。
坐在船上的人被溅了一身河水和血水,他们不敢松开绳索,也不敢松开篙竿和兵器,便是贺兰临漳抓着篙竿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白。
谁也不想被巨蛇带下河。
一旦掉进河中,便是未入蛇口,在这样狭窄又深不见底的河道,他们也很难游上来。
求救声消失了。
巨蛇消失了。
河面平静了。
可水还没有退。
船上的人也没人敢动。
河道中,唯有骨船擦过石壁的“吱嘎”声不时传来。
忽然——
“哗啦”一声,巨蛇的尾巴再次出其不意地探出河面,砸向浮在河面的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