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洛夕瑶不是一个会懦弱到欺骗自己的人。
去它的人死如灯灭。
去它的让过去都过去!
没有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人,没资格开口安慰她,教她做事!
“你知道吗?我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同父亲母亲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可能都是他们随手的施舍,或者故意为之。”
说着,她看向贺兰临漳,“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倘若、倘若我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给了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仁至义尽,没有再给我父母关爱的必要。”
“如此一来,我对他们的想念也好,仇恨也罢,都会变得可笑。”洛夕瑶说着,手指动了动,同他十指紧扣,“因为我没有资格。”
贺兰临漳皱眉道:“可是你的命蛊……”
若不是亲女,何必耗费心血种下命蛊?
洛夕瑶看着百草堂的方向,想到百草堂祠堂中还未燃尽的香和那些无锡字灵位,道:“密林原本是阿望山,而阿望山上曾经住着的是一个擅长养蛊的族群,你忘了吗?”
贺兰临漳没有忘,他只是对这种有特殊本领的族群缺乏了解和共情。
“如果不是遇到你,娶到你,这些都距离我很遥远,是探子都无法查明的程度。”
说着,贺兰临漳又道:“黑僵的炼化痛苦又苛刻,非天时地利人和不能成功。因为同时族人,你能感知黑僵的心情,同他沟通,甚至能命令他,惩罚他。”
“那么,三夫人也能吧?”
三夫人?
不得不感叹贺兰临漳的聪明。
在还未确定桑牧琊身份之时,叫母亲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更何况对于他来说,真正需要顾虑的是洛夕瑶的心情。
至于其他,贺兰临漳皆不在意。
洛夕瑶闻言,起身在他唇上快速亲了一下,“就是因为黑僵,我才有了怀疑。因为蛊虫,这个族群中对血脉的感应十分强大。我曾经对母亲的爱恨,可能都源于此。”
“这次同命蛊险些失控,我用手札上的方法修炼蛊术后,同命蛊才真正同我融为一体。”
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应该也有所感应才对。”
贺兰临漳点头道,“有,内力和五识提高很多,身体中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充盈感。”
“是同命蛊?”
“是。”洛夕瑶并未同他说同命蛊躁动嗜血的原因。
当初为了救他性命,她将命蛊唤出并一分为二,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
何况若无前因,何来今果。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洛夕瑶虽不信命,可当只有用命运解释一切的时候,她也不排斥这一切。
夜深了,居安关静悄悄地。
听着院中的虫鸣,洛夕瑶有些犯困。
她迷迷瞪瞪地扑到他背上,“无论我是什么出身,你……”
“我都会在你身边,一直守护你。”贺兰临漳正色道,“哪怕他们真的是……只要你想,我可以代你动手。”
哪怕洛学礼和桑牧琊真的是洛夕瑶的亲生父母,贺兰临漳也愿意为她举起屠刀。
洛夕瑶被哄得很高兴,“好!若真有那一日,我定告知你!同样的,你说对漠北王庭和圣教有不舍,也可以交给我。你知道的,杀人,我很擅长的。”
她没有内力,不能飞上飞下的时候都敢杀人,更何况如今?
“怎么困倦之后同醉酒一般?”贺兰临漳搞笑地看着她,若她清醒,绝不会如此自夸。
他反手把人拉进怀里,双手一抬,将人抱起,“时辰不早了,我抱你回去。”
“嗯。”洛夕瑶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小鸟依人地窝在他怀里。
忽然,一阵腹鸣传来。
二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腹部。
贺兰临漳忍住笑意,道:“你先去盥洗更衣,我去叫人准备些吃的。”
正在这时,马蹄声响起。
洛夕瑶瞬间回身,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老何?怎么回事?”
驿馆的火把逐渐被点亮。
老何匆匆进来,道:“隋先生回来了。”
洛夕瑶同贺兰临漳对视一眼。道:“好事啊!七哥去招呼隋先生,我去去就来。”
“这里有我,你不必着急。”贺兰临漳见芳菲也出了院子,立刻吩咐,“你服侍九娘盥洗,再让厨房做些容易克化的吃食给九娘送去。”
“是。”
芳菲伸手要搀扶洛夕瑶,被洛夕瑶躲开。
洛夕瑶头都不回地道:“我还没七老八十呢!快,准备沐浴更衣!我好久没见隋先生了,他这个时候出现……必有大事发生。”
夜色中,芳菲难以看清洛夕瑶的神色,自然看不到她眼中的意味深长,“奴婢已经将盥洗之物准备妥当,王妃放心便是。”
走进主院,芳菲又道:“今日王嬷嬷似乎心情不佳,把木香骂哭好几回。”
“哦?”洛夕瑶一愣。
芳菲不是多嘴之人,她此时点出王嬷嬷之事,显然是这件事已经造成了困扰。
王嬷嬷心情不佳,骂哭木香?
这句话乍然一听没有问题,仔细思索却处处是问题。
王嬷嬷最是讲究规矩不过,她虽然为人有些古板严厉,却从来不会骂人,只会按规矩惩戒。
何况她重伤初愈,身子还没完全养好,平日里都是木香在照顾,王嬷嬷怎么会这个时候骂木香?
洛夕瑶脚步一转,忽然朝外走去。
“王妃?”芳菲追了过去,“您是打算去叫王嬷嬷和木香?她们……”
“不,我要去见丁振,你不用跟着了。”
洛夕越走越快,几下消失在芳菲面前,她就是想跟也跟不上啊!
王妃有王妃的打算,她只是侍女,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想到这里,芳菲转身去了灶房。
“真的能放下?”贺兰临漳觉得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真正的放下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不是……
洛夕瑶摇了摇头,“放下的只是我对他们的在意,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圣人吧?”
“他们但凡在意我,我在平城的日子便不会那般……洛氏也不敢逼我进京!”
怎么能不恨呢?
上辈子的那些痛苦不提,这辈子睁开眼就再次面对和亲圣旨,拼尽全力也没有能救得了母亲。
可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