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娇一边在嘴上抱怨,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康和帝的脸色。
可康和帝是什么人。
小姑娘的那点心思,他多少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计较。
他道:“你若是觉得她欺负人,以后就不要同她玩耍,你是堂堂公主,别的人巴结你都来不及,怎的整日去跟那些讨人嫌的玩在一起?听父皇的,以后不许再跟她玩了,咱们安乐是最尊贵小公主,怎能因为那些人,拉低自己的身份呢?”
康和帝虽然嘴上嫌弃对方,但还是没让黎娇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她心里邪火乱窜。
怎么一个个都跟自己对着干。
弄死林夭夭就一句话的事,有那么难吗?
如果是别人,她恐怕早就发脾气。
但她很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人,于是撇了撇嘴,撒娇道:“好嘛,我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父皇最英明,我以后不会再去招惹她了。可是,眼前的事情还是需要解决啊。”
“眼前有什么事?”康和帝不解。
黎娇眼睛里蓄满了泪,“父皇不知道,今日我与焦若月在外偶然遇到林家姐姐,也不知怎么焦若月忽然提到她父亲病重的事,林家姐姐就说她会医术,非要去文安候府给人治病。”
“什么,治病?她会什么医术,怎么给人看病?”康和帝诧异道。
黎娇连忙附和,“是啊,我也觉得这件事太儿戏了,还劝过她们,可是她们哪里会听啊,那焦若月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听林家姐姐吹嘘几句,说她母亲曾经有药王之名,就对她深信不疑,说什么都要让她去文安候府帮忙看看,我劝都劝不住!”
黎娇说着,似乎想起当时的情景,着急又无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康和帝脸色都青了。
“药王?”
“是呀,我担心出什么岔子,还专门跟去看了看。”黎娇拿出手帕轻轻擦拭脸上的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见康和帝终于怒了,连忙趁热打铁,继续道:“也不知道林家姐姐究竟在哪儿学的话术,三两句话就把焦家上下哄得服服帖帖,真让她给开了副药呢。”
“荒唐!”
“父皇,我不是要在您面前嚼别人舌根,只是开药治病这种事,哪里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当时她连称药的称都没用,就徒手乱抓了一些,我看得是心惊胆战。后来我左思右想,怎么也放不下心,生怕侯爷出什么差错,才连忙来告诉您这件事,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
黎娇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睿智大度,冷静识大体的人,仿佛之前在文安候府口腹蜜剑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别人。
而且她也只字未提自己被辛氏欺辱,甚至被人扫地出门的事。
她怕说多了被康和帝怀疑。
毕竟她父皇性子谨慎,轻易不会被人挑拨,所以她现在要格外谨慎,不能冒进。
康和帝听罢,皱紧眉头。
不知在思考什么。
黎娇就静静在旁边等待。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文安候已经用了那药了?”
“没人,但我很担心,所以才来告诉父皇。”
“……想必文安候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兴许是顾忌到对方与太子的关系,所以才没直接拒绝,但她开的药,他肯定是不会吃的,这一点不用担心。”
“这样的话……那是女儿想多了。”黎娇听完他的话,丝毫没表现出失望。
反正她只是要让他知道此事。
至于后面怎么发展,是她说了算。
说白了,焦明海只是个臣子,在黎娇眼中,他的性命不值一提。
但是,如果用他的命,能换来林夭夭死无葬身之地,就很划算了。
黎娇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康和帝正盯着她。
但他似乎没发现她眼神的变化,只是夸奖道:“咱们安乐长大了,也懂事了,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很好,父皇很欣慰。”
“父皇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女儿应该做的,想来父皇应该还有事要忙,那女儿就不打扰了,女儿告退。”黎娇俯身跪拜。
康和帝眼中满是欣慰,“好,你去吧,放心,文安候府那边,朕也会留意,文安候是大燕肱股之臣,朕自然不会让他出什么差错。”
“是。”
黎娇听到这话,眼底暗芒更加锋利。
黎娇满怀兴奋离开乾清宫,都没工夫再去皇后那边请安,就加紧回自己宫殿,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康和帝靠在龙椅上。
宫侍李德全轻轻跪在康和帝身边,将热茶捧到他面前,道:“陛下,公主殿下回去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在转述暗卫刚才看到的事实。
黎娇在这里闹腾完,没有再去坤宁宫吹妖风,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嗯,知道了。”康和帝拿起热茶喝了一口,然后随手放到旁边。
上等的紫砂茶杯放在桌案上。
热气腾腾,茶香扑鼻。
康和帝却似乎没什么兴趣。
“起来吧。”
“是,”李德全听令起身,那面无白须的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犹豫许久,才道,“公主年少无知,做事或许有考虑欠缺的地方,陛下……真的不管吗?”
他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逾矩,但还是忍不住提醒。
“年少无知?呵呵。”康和帝听了他的话,忽然笑起来。
意味不明。
乾清宫通明的烛火映在他眼中,火光跳动,掩盖住他眼底的光华,似乎精明,又似乎迷离。
“随他们去吧。”他不想多作评价。
李德全只能低头应是。
片刻之后,才继续问道:“那陛下今日,还是去重华宫吗?”
良妃年轻貌美,又知冷知热,最了解陛下的想法,也最能在他心情不佳的时候,逗他开心。
以往每每这个时候,他都回去重华宫找良妃。
况且今天本就定好了要去重华宫的。
康和帝在位置上坐了片刻,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道:“去什么重华宫,走,去魏嫔那里。”
他站起来。
李德全见状,连忙转身去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匆匆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