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楠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她拼命的摇着头,挣脱着陆以泽怀抱,“放开……他会……。”
她想说,陆一诺会开枪。
陆一诺稍稍挪开枪,对准百米外一只停下来的飞鸟。
一击而中。
他不是不会拿枪,只是他不感兴趣而已。
他的枪法甚至甚于当年的陆以泽。
不喜欢的做的事情,却总是被人逼着。
“一诺。”许楠扑上前。
倪曼姿踉跄的站起身子,颤抖的捡起地上的枪,她举着双臂,瞄准许楠。
陆以泽从车身反光看到了她。
几人站成了一条直线。
陆一诺板动板扣,还没来得及开枪。
只听见连续三声枪声。
眼前一阵黑暗,被人扑倒在地。
许楠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陆一诺,心中一惊,慢慢转过头看向背上的重量。
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在她的颈处。
心底莫名的慌乱。
视线落在来人脸上的一瞬间,她崩溃了。
陆以泽扑倒了她和陆一诺,替他们挡住了倪曼姿的枪。
自己身中两弹。
“阿楠。”陆以泽极具疲惫,沉重的掀着眼皮看着她,“你……没事吧!”
许楠转过身体,哭着摇头。
陈昊也赶来了。
陆以泽看着健康完好的陆一诺,嘴角泛起一抹弧度,看着许楠,“别担心,一诺没事。”
他没事,你就不会伤心难过。
许楠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身体,嘶哑着声音,“阿泽。”
掌心流出汩汩液体,她颤抖的张开,染满了鲜红的血迹。
陆以泽的后背,成了血河。
“阿泽!不要,不要!”许楠失声痛哭,双脚跪趴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面对着陆天鸣,“求你,救救阿泽,救救他!”
陆天鸣像个置身事外的人,嘲讽的看着这一切。
他最痛恨感情。
看见陆以泽奋不顾身去救他的妻儿。
他更是心生痛恨,毫无半分可能会失去儿子的伤心异样。
感情只会让人失去自我。
曾经他也曾奋不顾身过,可结果呢!
“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像个扭曲的魔鬼。
许楠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父亲会有的旁观者态度。
“救救他?可笑,为了一个女人,送了自己的命,可笑至极。”陆天鸣眼神犀利冰冷。
“您先救救他,等他醒过来,我愿意服从您的任何安排。”许楠做着最后一丝恳求。
“阿楠。”陆以泽朝着许楠伸出手,脸色早已是病态的白。
许楠握紧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脸,眼泪早已哭干,“对不起,阿泽。”
陆以泽轻轻的摇着头,像是确定许楠真的安然无恙以后,他满意的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吻上了她的唇角。
一片冰凉。
“阿泽!”许楠失声痛哭,紧紧抱着怀中越来越冷的身体。
这一刻,是她从未有过的心碎。
心脏像是被抽空的剧痛,无数利剑穿堂而过。
陈昊带着人已经同宴堂狱制衡了起来。
可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于陆天鸣。
许楠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陆以泽冰冷的手臂,亲吻着他病态的脸。
怎么也捂不住瀑布般往外的鲜血。
她抬着血淋淋的双手,将陆以泽安置在身侧,捡起地上的枪,慢慢的站了起来。
泪痕挂在脸上,面无神色,一双失神空洞的眼睛,晾了许久。
她垂着眼睛,看着手上的枪,轻轻抚摸着。
冰冷无情。
“阿泽,阿泽。”倪曼姿惊慌失措,手脚并用爬向陆以泽。
明明她对准的是许楠,怎么最后倒下的却是陆以泽。
许楠举起枪,慢慢的对准倪曼姿,瘦削的身体,此刻正凝聚着巨大的力量,浑身的寒气极速的将她包围起来。
眼神冰冷却又带着一丝绝望。
没有人救她,那么她就自己来。
许楠看着紧闭双眼的陆以泽,温柔与娴静,善良与美好,早已随他而去了。
曾经她总是不明白,陆以泽为什么总是对陆一诺严格要求甚至送他出国锻炼自己。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
她轻笑一声,将枪再次对准倪曼姿。
“你干什么!”倪曼姿惊恐的看着她,“你敢杀我,阿泽醒来一定不会饶了你。”
“疯子,快点把枪拿走!”
“宴堂狱!宴堂狱!”
倪曼姿连连后退。
许楠紧追不舍。
“砰!”她将枪对准了倪曼姿。
曾经看到枪都害怕的人,如今已经敢扣动板扣了。
“阿啊!”倪曼姿小腿中弹。
许楠冷漠的看着她腿上的血窟窿,视线转向陆天鸣。
举着枪,“派人送我们离开。”
陆天鸣根本不需要把她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他却感到了一丝好奇。
“如果……”
他话还没有说完,被许楠打断了。
“那我就杀了你。”许楠冷冷的说。
陆天鸣挑眉,没有告诉许楠,她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像是忽然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他招了招手,一架直升飞机稳稳的停在了商场中央。
陈昊带着陆以泽走了进去,陆一诺跟在其后。
许楠却没有上去,她走到陆天鸣面前,直直的看着他。
“趁我现在还没有后悔。”陆天鸣看着她。
“我说过,只要你救阿泽,我任你摆布。”许楠迎上他的目光。
毫不畏惧。
陆天鸣转过了身体,侧着脸,“医生已经在家里了。”
直升飞机高悬在空中。
五月的风,无比的暖,阳光温和暖柔。
许楠轻抚着脸,柔着声音,“快要入夏了。”
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没有任何回应。
“一言最近偷偷有了小心思,真仪也创办了美术学校,小晋和孟音也准备订婚了。”
她的声音比风还要暖,“你还不醒来吗?”
倪曼姿的三颗子弹,一颗中腰侧,一颗中左肩,而最后一颗擦过了心脏。
陆以泽做了心脏切割手术。
什么时候醒来,会不会醒来。
没有人知道。
日复一日。
窗外下起了雪。
这是滨城第二次下雪了。
窗外的梧桐树穿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衣。
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
新年将至。
陆一诺站在房间外。
这一年他十岁了。
许楠整整两年没有跟他说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