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颐一回府,花枳被罚跪祠堂的消息就已经传进他的耳中。他脸上没有动容,径自走向书房。
天黑之后,花枳就从祠堂出来了。被罚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她都会希望程星颐出现,做个英雄解救她,然而都没有。
她路过他的书房,看见已经亮了灯。也许他公务繁忙吧,又也许他派人来过,知道她并没有真正地跪着。星颐对她的感情很深不是吗?
“小姐,要进去看看姑爷吗?”连翘问。
“算了,不要打扰他。”
原本皎洁的月亮被一团乌云遮住。
来程家已经五天了,卢雁白已经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一切都好,就是程夫人挑剔多事。最让他看不惯的还是她老是刁难自己的儿媳妇,让他想起他二娘刁难他大嫂的时候。不过大哥总是护着大嫂的,这程星颐却由着自己的娘欺负自己的媳妇,未见他调和。
这日,他们仨一起用早饭。这不,又来事了。
“怎的今日做的白粥,都不知道加点肉,你看颐儿最近忙于公务都瘦了不少,怎么做人家媳妇的!”
花枳依旧是淡淡的:“是,以后叫厨房煮粥都放点肉去。”转而夹起一个包子,放进程星颐碗里,“来,相公,吃个肉包子。”又夹起桌上摆着的肉饼,“再吃个肉饼,不够还有。”
程星颐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夹起肉饼放进嘴里。
“我当人儿媳的时候,都是站在公婆旁边侍奉的,哪里有你这般坐下来自顾自地吃!”程朱氏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花枳。
这样的话从花枳进门之后,几乎每顿饭都能听见,早已习以为常。婆母一向不喜爱自己的啦。花枳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不搭话,程朱氏大力放下筷子:“吃不下,不吃了!”刚刚还怒气的脸转向程星颐的瞬间变得柔弱起来:“儿呀,你这媳妇专门气娘呀!本来为娘丢了银钱就已经悲痛万分了。”
程星颐轻拍程朱氏的背,柔声说:“娘,你不要怪花枳,她只是脾气直了些。”转而向花枳使眼色,意思是赶紧向程朱氏赔罪。
一旁的连翘早就怒上心头了。明明每次胡搅蛮缠的都是夫人,为什么每次受委屈的都是小姐!姑爷也不体谅一下小姐。要是在花家,她早就把欺负小姐的人揍一顿了。
花枳抿了抿嘴,心里一阵无语,但是面上还是要做足功夫。她起身:“婆母莫气,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们安安静静吃顿饭不是很好吗?”言下之意就是程朱氏搞得吃顿饭都不安宁,脸上却一副恭敬的样子。
末了,花枳加了一句:“儿媳自愿罚抄经文,为程家祈福。”原以为这样可以堵住程朱氏的嘴。没想到......
“哼,祈福,你入门小半年了,大夫也看了,药也吃了,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这是要让程家绝后吗?”程朱氏说得咄咄逼人,但脸上却是伤心欲绝。
花枳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她觉得儿女缘分未到,不能强求,虽然她也很想怀上和程星颐的孩子。深吸一口气,花枳还是道:“婆母莫伤心,小心身体。”
程星颐也安慰他娘道:“孩子会有的,您莫急。”
花枳真的很想程星颐也能宽慰一下自己,在桌子底下摸摸她的手都可以呀。她的手明明离他那么近……
就这么一顿早饭的时间,程朱氏一直不依不饶。把门外的卢雁白都听烦了,这婆娘真的是鬼见愁。
令卢雁白想不通的是程星颐的态度。不是舍弃富贵都要娶的女人吗?为什么不愿意维护她,甚至忍心看着她受委屈。这个丈夫真是奇怪。
这天,程朱氏又吩咐卢雁白干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程朱氏前两日特地去了庙里求了一道可以送子的灵符,需要贴在房间高的地方。所以她想让卢雁白把它贴在房梁上,卢雁白觉得小事一桩,总比跑半个县去买桂花糕好办。
他刚把程朱氏的门带上,就听见她跟丫鬟说什么药。他没有离开,继续听着,心中逐渐忿忿。
因为程朱氏要将花枳的补药换成别的药,还要掺进送子娘娘的香炉灰。这合适吗?她还说那个药是从一个江湖神医手里得到的,什么江湖神医,明明就是神棍一向会骗人,只怕这药是假药。
他的娘亲就是被江湖郎中害死的。
还有香灰,并没有任何作用。
卢雁白握紧拳头,转身去了花枳的院子。
花枳的院子有一棵很大的树,此刻,她正在树荫下看书。她见卢雁白急急忙忙地进来感到不解,问道:“怎么了?夫人又使唤的你团团转?”
卢雁白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他说道:“以后别喝你那药了,你的恶婆婆要叫人换了你的药。那个药还是江湖郎中给的,肯定是假药!”
花枳感到诧异,没想到他会为了这样的事特意来一趟。对婆母的行为更是嗤之以鼻。
“少夫人,你听见了吗?”卢雁白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花枳感到压迫,点点头:“其实没事的。你忘啦,婆母身边的丫鬟都是我的人。”
“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花枳有这个自信。
卢雁白见她如此自信,松懈下来,还是担忧地问:“真的?”
“真的。你先别走,且看着吧。”
不一会儿,芍药就来了。如实说了程朱氏的事,卢雁白躲在树上,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自己多虑了,她早就避免了夫人使坏的可能。
芍药走后,他跳下来,顺带把怀里的符拿了出来,递到花枳面前:“少夫人,这符还是交给你吧。”
花枳接过符给了连翘,随手把:“有劳了,也谢谢你。”
“谢我?”
“谢你来通风报信啊。”花枳打趣道。
“啊,哦。不用谢,举手之劳。”又道:“我先走了。”
花枳喊停他“先别。帮我送个信去花家吧。”说着,连翘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花枳,花枳又递给他,贴心道:“不认得路,可以问人,很近的。”
“好。”卢雁白目及信封,上面写着兄长亲启,倒是写得一手好字。他忽然有个冲动,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少夫人,一直未请教你的尊姓大名。”话说出口又觉得有些冒昧。
“人家说出嫁了的女子是没有名字的。”
“我不认同。”卢雁白一口否决,“女子自有一番天地,不是夫家的附属品。”就像他的娘亲,他的嫂子,她们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花枳会心一笑:“你说的很好,我也这么觉得。我叫花枳,枳树的枳。”
花枳的信送出去第二日,花家就来人了。是她的嫂子——姚皖晚。
“嫂子,我可想你了!”花枳见到姚皖晚就是一个熊抱,脸上多了几分娇气,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拉着姚皖晚原地转圈,左看看右看看,说道:“嫂子你胖了!”
“诶,你这丫头!”姚皖晚作势要打她,花枳跑了起来。
恰逢卢雁白出门给程朱氏跑腿,见到这一幕竟觉得见到了不一样的花枳,她平时比现在要端着。原来她可以更加活泼开朗。
程星颐就站在一边,卢雁白路过朝他们问好时,惊奇地发现程星颐的目光都在姚皖晚身上。他的目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平时看花枳都没有的。顾不得迟疑,卢雁白就走了。
花枳和姚皖晚打闹过后,她的目光看向程星颐,见他是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宠溺,不由得会心一笑。程星颐走过去站于她俩中间,道:“进屋说吧。”
进屋后,花枳见程星颐像块木头一样还不愿走,直接道:“相公,我们聊我们的,你就不要听啦。快点去县衙啦。”
“哦?我有什么不能听的吗?”
“哎呀,女儿家的私房话你一个男人听什么?”
“可是我就是想听,好不容易见到皖晚。”
“可是我不想给你听。”
姚皖晚只觉得他们在打情骂俏,出口道:“好啦,你俩别在我面前打情骂俏了。星颐,你还是快点走吧。”
程星颐露出不舍的表情,道:“好吧。”转而又说了句:“皖晚有空就来玩呀。”
今日程朱氏使唤卢雁白大老远跑去县西买桂花糕,买回来之后偏说不是要买这一家。卢雁白感到窒息,但还是解释道:县西是清水县较不发达的地方,那里只有一间糕饼铺。
谁知道程朱氏反口说她要卢雁白去的地方是县南。
这西和南卢雁白难道会听错吗?肯定是程朱氏说错了不肯承认,或者是故意为难他,而且这婆娘不止训斥卢雁白甚至连百合也不放过。百合可以说是程朱氏身边脾气最好的人了。
从小到大,卢雁白还没有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妇人。程朱氏对下人也不友善,这些天都在受气,卢雁白少爷脾气一上来就怼了她:“够了夫人,您不觉得您总是无理取闹没事找事吗?我来了这么多天,您不是对媳妇挑刺,就是对下人打骂,不曾见您做过什么有益的事。您要是有这力气,还不如种种花养养鱼,平平静静过日子。”
程朱氏被气得不轻,嚷嚷着要解聘他。
花枳刚送走姚皖晚就得知了这家伙事,赶忙带上刘大鹏来到程朱氏这。一进门就看见卢雁白大剌剌地坐在地上,当程朱氏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