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卢雁白忙得晕头转向,信息太冗杂了。
上京本就商旅不绝,每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若他关注每个外来者的行踪,这无疑是大海捞针。
到底是自己第一次干大事,没经验呀。
卢雁白有丝丧气,漫无目的地在府中走着,一直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
当他抬头的时候,他发现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听水小榭门前。
说起来也有三日没有见花枳了,他决定进去看看。
听水小榭跟花枳原先的院子一样,有一棵大树,亭亭如盖。
树荫下是一片草地,绿茵茵的。花枳捧着话本子在树下看,还是一身素白,发髻上那根玉簪子是前几日卢雁白送她的。
恍然之中,卢雁白好像回到了知道她名字那日。
院子里还多了两个丫头,一个在扫地,一个在浇花。
卢雁白一进来,她们就恭敬地唤了句二公子。他发现这两个是自己院里的秋月和秋雨,扫地的是秋雨,浇花的是秋月。
“你们怎么在这里?”卢雁白问道。
秋雨停下扫地的动作,答道:“是世子妃让我们来照顾花小姐的。”世子妃自然就是舒哲荧。
“行了,我看这里也打扫得差不多了,你们俩回我那打扫去。”
“是。”
花枳听见声响抬头,刚好撞上了卢雁白的目光,笑吟吟地唤他:“卢雁白。”她将书合上,想着要起身。
“不用起身,我就是散步,散着散着就到这了。”这倒是实话实说。
他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花枳将话本往旁边一放:“这几日很忙吧,看你眼下都有乌青了。”
卢雁白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靠在大树上,臭屁道:“这可是忠君爱国的乌青。”
“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夸自己。”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透过树叶的缝隙懒懒地洒落下来。
卢雁白没再将话题停在自己身上,他问道:“在国公府习惯吗?有没有你不喜欢的地方,我叫人改。”
他没有看她,花枳也望向天际的一朵白云:“我日子过得很滋润,好吃好喝好住,世子妃还给我送了两个丫头,怕我无聊还买了一堆话本过来。你不用记挂我,专心干大事去。我也帮不上忙,就在你家里给你鼓劲好了。”
“没事,你就该吃香的喝辣的,小爷罩你。”卢雁白拍拍胸脯,骄傲道。
说起来花枳一直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并没有帮卢雁白什么,反而一直厚着脸皮依赖他。花枳有丝心虚:“你帮我已经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我也想过做点什么,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越说越小声,一只手揉着地上的草。
卢雁白摇摇头,不认同道:“干嘛想那么多?别那么矫情。当初我流落街头,如果不是你留下我,我可能要去扛麻袋呢。不说这些,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以后不许计较这些了,好不好?”
“好。”
“那我们说点别的,这几日我脑袋都要炸了。”为了显示他真的苦恼,还硬是皱了下眉。
“什么样的事情居然难倒了我们卢二公子?”花枳想着他平时不可一世的样子,打趣问道。
过命的交情,卢雁白也不瞒她,就把他最近在做的事一股脑跟她说了。
花枳沉吟良久,思索有什么破局的方法,突然她想到那个人,那个害她全家的程星颐。
“或许你可以查一下程星颐在上京的经历。”花枳提议道。
卢雁白一点就通,他不自觉地拍了两下自己的大腿:“对!他是逆贼的帮手,还是前科探花郎。一般来说,探花都是留在翰林院的,他怎的就回到了鸟不拉屎的清水县?”
他思路一下就被打开了,激动到忘我地一把搂住花枳:“花枳你真聪明!”
花枳一下子被他的气息包裹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一声啊。
卢雁白显然也听见了,可他没想到发出这声音的是李清荷,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李清荷提着食盒呆站在不远处,陪笑道:“是我来得不巧了。”她一进来就看见卢雁白惊喜地抱住这位花小姐,着实是吓了一跳。
花枳朝李清荷问好:“见过夫人。”
卢雁白想到什么,挡在花枳身前:“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语气之中带着警惕,眼底有戾气浮出。对于二娘他还是介怀的,尤其不想她靠近自己身边的人或物。
小时候他就是眼睁睁看着他占了父亲枕边人的位置,占了国公府夫人的位置,似乎所有有关母亲的痕迹她都要一一抹去……
“卢雁白,你太紧张了。夫人是来过,给我送吃食来了。”花枳拉拉他的衣角。
昨日,花枳第一次见到李清荷,她送来了一些点心,说是自己做的,然后套了一下近乎,聊了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走了。
“对呀,小白你太紧张了,我没有恶意的。”李清荷陪笑道。
卢雁白这才脸色稍缓。
见卢雁白这样,李清荷也不便久留了,把今日做的点心放下就走了。
出了听水小榭,李清荷心里大抵确认了一个事,卢雁白对花枳的感情不一样。
卢雁白刚刚那种那种警惕,只有她碰了他在乎的东西时才会有。
李清荷有丝开心,她已经知道花枳是个商人的女儿,还是一个孤女。
正是觉着卢雁白会喜欢这姑娘,她才来拜访一下。若卢雁白娶了她,自己就不在上京贵妇圈中孤立无援了。
那些官宦人家的妻女媳妇因为她的出身,通通都瞧不上她。尽管李清荷学会了上京贵妇们喜爱的插花、品茗等等,努力挤进她的的圈子,那些宴会上她仍然十分孤单。
可她顶着容国公夫人的名头,那些夫人举行聚会,还是会邀请她前去,她也不能拒绝。
舒哲荧进门之后,这种情况有所好转,可舒哲荧是侯府嫡女,始终有一些距离感。
花枳那孩子她瞧着就不错,斯斯文文又平易近人,更重要的是聊起民间地玩意儿与她有一样的共鸣。
嫁给卢璘,李清荷自认是前世积德。卢璘宠她,没有纳妾,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或许,他真爱的是先夫人,但李清荷是个知足的人,这富贵与荣宠已经足够了。
刚进国公府的时候,李清荷也不过是个少女。卢雁白跟她脾气,她自然不服。
一来二去,就在吵吵闹闹之中卢雁白长大了,里面的嫌隙也修补不了,那她就反向作战,于是就有了卢璘让卢雁白娶妻之事,就引发了卢雁白的离家出走。
李清荷的心理卢雁白并不知晓,当听水小榭又剩下他和花枳时,他对花枳说道:“我刚刚是不是很凶?”
花枳歪头一笑:“对呀,像个刺猬。”顿了顿,“我跟你二娘交谈过,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令人讨厌呀。”
卢雁白背过身去,嘟囔道:“你不懂!”
花枳越过去瞧他,卢雁白低垂着眼眸,带着丝丝委屈,她柔声问:“怎么啦?”
“她长得像我娘,但又跟我娘差十万八千里。”卢雁白悠悠道。
花枳似乎有点明白,这是一种落差感。她安慰道:“你娘是独一无二的,她呀在你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