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书房内,花枳正轻手轻脚给卢雁白涂着药。
“应该会有点疼,你忍一下。”花枳轻声提醒着。
说完,她蘸取了一些膏药,一边轻轻地往他眼角的伤口上涂抹,一边用嘴轻轻吹着气。
膏药涂上去是凉嗖嗖的,花枳吹的气是痒酥酥的,卢雁白心里好像有根羽毛在轻轻地挠着。
两人靠的很近,卢雁白可以看见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像蝴蝶一样扇着。
真好看,越看越好看。
怦怦。
怦怦。
雅间内很安静,只剩两人的心跳声,卢雁白的视线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
而花枳一直在专心上药,上完药后则用毛巾包着的热鸡蛋给他消肿。
花枳不自觉地抚上他肿胀的脸,无比怜惜:“都肿了。”
她指尖微凉,落在滚烫的脸上很舒服。
卢雁白勾起一抹笑,散漫道:“心疼了?”
花枳指尖一缩,神色变得不太自然:“啊,没有。”
见状,卢雁白撇了撇嘴,一副不满的样子:“之之,你怎么老拒绝我啊。”
鸡蛋很快就凉了,花枳将鸡蛋放在桌上,转头收拾起了桌上的药瓶。
卢雁白凑上去,追着她问:“你怎么不说话?我今天可是又救了你,你就这么对你的恩公?”
花枳默默将瓶子拧好后,望向卢雁白:“我只是觉得你碰上我就没有好事。”
声音越说越低,眉眼低垂着,我见犹怜,惹得卢雁白一阵心疼。
方才在倚红楼就感觉到她愧疚的情绪,卢雁白决定要问清楚。这姑娘怎么回事呀?
他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怎么没好事了?具体说说?”语气轻松但坚定。
花枳歪着脑袋,解释道:“就比如说,这次你被揍了,上次手被剑伤了,再上次差点被淹死。”
她说得真切,愧意深深。
“挺过了之前的艰险,如今因为我又得罪了古阿勒,棘手的很。”她更在意的是今天因她发生的一切。
原来,她是觉得自己给他惹麻烦了。
卢雁白没好气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那你怎么不想想,你带给我的幸运呢。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要亲自尝尝拿乌石散呢;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丧生在旸王之乱中;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饿死在了清水县。”
“至于那个古阿勒,他就是臭流氓,干嘛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呢?”
像是觉得说得还不够,卢雁白认真且郑重地说了一句:“之之,遇见你本身就是一件无比幸运的好事。”
花枳心里悸动了一下,升起别样的暖意,抬眸正好与卢雁白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他的眼睛好像有星星,亮晶晶的。
她莞尔一笑:“谢谢你,卢雁白。”
擦药之前卢雁白洗过脸,一改平日里的憔悴,清俊不凡。
此刻,他眉眼轻挑着,一副骄矜的模样:“谢什么?我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说,为什么老是拒绝我。”
没想到卢雁白又回到了这问题上,花枳小声嗫嚅道:“我没有。”
“还说你没有?”卢雁白搭在椅背上的手收了回来。
这些天他俩日日相对,除了在人前有着必要的亲密接触,其余时候,花枳对卢雁白都是礼貌又疏离的。
这种疏离是花枳故意保持的。
容国公的话犹在耳边,花枳不敢懈怠:“我们本就该……”
“嗯?你最好说点我爱听的。”卢雁白打断她,霸道至极。
“我觉得我们私底下还是要保持距离的……”她弱弱地开口。
“好,你别说了。没一句我爱听的。”卢雁白再一次打断她,心里一阵酸楚。
哼,女人。
花枳抿了抿唇:“那你想听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卢雁白身子前倾,压迫感十足:“我想听你说你喜欢我。”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花枳脸上,暖洋洋的。
“你乱说些什么?”花枳别过脸,不再看他,反驳道。
卢雁白衔着一丝坏笑:“那你脸红什么?耳朵都红了。”
花枳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滚烫,却还是固执地说:“我没有,你乱说。”
明明自己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了,怎么在卢雁白面前这么容易破功?
卢雁白有些得逞,直接挑明:“别掩饰了,那日是谁说卢雁白,让我跟你一起吧,就像当初你陪着我一样?又是谁不要命地飞扑过来替我挡住古阿勒的拳头?之之,虽然你刻意疏远我,但我很确定你喜欢我。”
花枳的手紧攥着衣袖,她被卢雁白看透了,却还是想挣扎一下:“我怎么会喜欢你呢?你怎么能这么自信?我喜欢的明明是……”
刚想如离开上京那日一样说出程星颐的名字,卢雁白的手指抵在了她唇边。
他敛去了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很正经,一字一句道:“对,我就是很自信。我见过你充满爱意的眼神,可那日你看他只剩下冰冷与仇恨,我真傻,那日竟相信了你。”
顿了顿,他低眉一笑,竟有了些害羞:“不过没有关系,那种全世界都亮了的眼神我又看见了,在你望向我的时候。”
花枳握住他停在她唇边的手指,怔怔地看着他。
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没想到爱意是藏不住的。
卢雁白另一只手握了上来:“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你走那日我就没说完话。这一次,我不给你机会打断我了。”
“不知你有没有感受到我对你极其浓烈的喜欢呢?有四个字在我心中转悠了成千上万遍,今日我想说出来了。”
“吾心悦汝。”这四个字说得慢且清晰。
他声音很轻,却深深触动着花枳的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夹杂着紧张迅速将她包围。
吾心悦汝。
吾心悦汝。
短短四个字在花枳耳边一直重复作响,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花枳张张嘴,卢雁白摇摇头:“我还没说完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藏对我的感情,你有顾虑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你有顾虑的事一定要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我们一起解决……
对啊,我在我们之列。
在与程星颐那段感情之中,她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面对婆婆、一个人照顾程家、一个人做很多的事情。
她忘记了,明明是有两个人的……
一瞬间,卢雁白坚定且爱怜的话语汇聚了巨大的力量,冲破了重重叠叠的声音。
其实最难冲破的是花枳的自卑。
卢雁白定定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回应。
花枳早已热泪盈眶,她断断续续道:“卢雁白,你不会觉得……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卢雁白一惊:“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这么觉得?”
她压住声音里的颤意:“可是我觉得。你不仅是容国公府的贵子,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武功高强,像阳光一样耀眼。可是我呢,我家世平凡、祖上干的事也不光彩、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最重要的是我嫁过人,已经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卢雁白,我真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不够干净。”
卢雁白深深心疼着眼前这个内心脆弱的女子。
她的心里想的竟是这些吗?
什么不够干净?胡扯!
什么配不上?乱想!
原来,姑娘家的会想这么多,以后不能让她胡思乱想了。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