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倚红楼回来后，卢雁白一直待在书房没有出来。
书桌上铺着大晏的地图。
岩州向北是大晏的边陲小城蒙城，再往北走出了嘉海关就是挞坝了。
他们选择岩州无非是看中了其较发达的贸易、便利的交通。
先前岩州城外还有任龙兴那帮山匪为非作歹，官府的重心都在剿匪上，这也让他们买卖乌石散提供了便利。
从挞坝运来乌石散，以岩州为中转站，再分散运到经济最为发达、百姓富裕的秦州、同样发达并且作为大晏政治中心的上京。
如今，他们把目标放到了昆州。
为什么是昆州呢？若是为财，江州不更好？
若说昆州有什么特点，那就是兵力。大晏的平宁军、长戈军都驻扎在昆州。
昆州作为军事重镇，来往进出的商人、货物检查会比别的城市更加严格，乌石散这种禁药更是难于登天。正因为如此，洛南川需要借白焰这个昆州知府侄子的力量。
思及乌石散的感染对象一般为达官显贵和富家子弟，卢雁白隐隐觉得他们对昆州的目的不像往常一样。
洛南川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的乌石散都是古阿勒从挞坝运来的，古阿勒也为此沾沾自喜、骄傲自满。
但卢雁白觉得不然。洛南川是聪明人，他不会让自己处于容易被古阿勒操控的地位。
他肯定留有后手。这后手是什么呢？
头疼呀。
卢雁白双手撑着额头，脑子里乱糟糟的。
咚咚咚，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公子，是我。”陈铭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门没锁，进来吧。”卢雁白理了理自己的易容。
陈铭这几日一直在查罗妈妈以及她房中那条地道。
卢雁白：“可是罗妈妈有了消息？”
陈铭脸色微动，卢雁白暗叫不妙。
这冰块脸居然露出来惊恐的表情，大事不好了。
陈铭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只听他沉闷的声音传来：“罗妈妈原名叫罗曼烟。”
这个卢雁白今日从古阿勒嘴里听见了，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罗曼烟是罪臣罗英之女。”
罗英？卢雁白眉头一皱，这个名字他没有听过。只是，罪臣是什么情况？
陈铭知晓那件事发生时，卢雁白还没有出世，解释道：“罗英是正德皇帝的右相，早就死在了二十年前的京门之役之中。”
正德皇帝就是赵文的兄长赵河，二十年前，刚登基不久的赵河为了巩固皇权进行暴力削藩，逼得赵文不得不起兵反抗。
京门之役……这也难怪冷静如陈铭都有了惊慌。
卢雁白眉头紧锁，指甲一下一下抠着自己的指头，努力让自己先不要乱想。
陈铭的话还没有说完：“当年先帝攻入上京后，罗英家起了一场大火，罗曼烟借此趁机逃脱。后来，她被人贩子拐卖，辗转来到了岩州，改名罗莲，成了倚红楼的花魁娘子。”
陈铭说完后就静静地等待着卢雁白的反应。
当初赵隽让他跟着卢雁白来岩州，他是不服的。毕竟，上京谁不知道容国公府的二公子只知道吃喝玩乐？
虽然旸王之乱时，卢雁白立了功，但他的纨绔形象太深入人心了，陈铭没有改观。
直到跟着他一路走到今天，陈铭也看见了卢雁白的灵活与聪慧。
他原本以为卢雁白会摆着钦差的架子，大摇大摆地调查。
没想到，卢雁白竟舍了那些侍卫人马，秘密策划了白焰这个身份，带着他与司越就进了倚红楼这个狼窝。
一开始陈铭不懂，不是查乌石散吗？来青楼干什么？果然是纨绔。
随着事情的发展，陈铭就懂了为什么他有勇有谋、沉稳干练的主子赵隽为何能与卢雁白交好。
可花枳的出现又让陈铭意外，不过那女子倒也有用。
卢雁白不知道陈铭心中的思绪，他反复“咀嚼”着陈铭带回来的消息。
罗妈妈跟京门之役有关，那洛南川呢？
卢雁白想起罗妈妈对洛南川的态度，他也跟京门之役有牵扯吗？
又想起罗妈妈房中的密道，卢雁白问道：“那密道呢？”
诶？陈铭不懂，怎么卢雁白不关心一下京门之役，直接问密道？
这些他自然不会问，密道这事也有眉目。
陈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他：“那日我跟在罗妈妈身后，根据走的路程和方向，终点在岩州洛家。这洛家是走镖的，家主名为洛南川。册子里记了罗曼烟和洛南川的详细情况。”
密道通向洛南川的家里，难怪洛南川今日从里间出来。
开镖局的话，无疑能为运送乌石散蒙上一层保护色。
接过册子，卢雁白不自觉抬眼，看见陈铭眼睛里布满血丝，刚硬的脸上有几丝疲惫，应是许久没休息了。
陈铭是真辛苦，自己也很依赖他。
卢雁白拍拍他的肩膀：“陈铭，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今晚你就别忙了，放松一下。”
陈铭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却迎上卢雁白真诚的目光，他抿了一下唇：“我不需要放松，尽快查清真相才是最紧要的。”
“不对哦，你得好好休息放松，不然把自己熬垮了，还怎么查真相？听我的，今晚歇会儿。”卢雁白语气一贯散漫却带着不容置疑。
“是。”陈铭退了下去。
卢雁白打开那册子，细细看了起来。
洛家是岩州本地一个较富裕的家族，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洛南川今年刚及冠，两年前曾被山匪绑架，因此毁了容，所以才戴着面具。
那他怎么跟罗曼烟勾搭上的呢？册子里没写，卢雁白不解。
陈铭走后不久，司越又带来了上京的消息。
上京乌石散一案由卢雁远负责，兄弟二人经常通信。
卢雁远认为，春风楼不可能那么干净，于是他派人秘密蹲守、查探。
起初，春风楼的确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吸食乌石散的人不少，卢雁远猜准他们绝对会再次交易。
终于在两个月后，将春风楼老鸨与接头人一举抓获。不妙的是，接头人是个聋哑人，并且目不识丁，卢雁远不知如何审问，只能将其关押着。
而那春风楼的老鸨与逆贼白宁聪是老相识，由此，卢雁远推测乌石散与旸王之乱，甚至是京门之役有关。
因此，卢雁远还给卢雁白寄来了京门之役的实录以及涉事之人的名册。
除了乌石散案情的消息，卢雁远不忘关心自己弟弟身体，叮嘱他要吃好喝好，还要注意安全。对于自家弟弟以身试险，他担心极了……
看到后面，卢雁白不大理解，卢雁远写了整整五页纸。哥哥平时也不这样，怎么一写信就罗里吧嗦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