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得白血病肯定和这个也有一定的关系。
姐姐天生体弱,又整天把零食当饭,那还得了。
回到当下。
夕阳摇摇欲坠,天边都染成了一片火红,蚊虫飞舞,四周弥漫着朦胧的雾气,奶奶从路的尽头出现了,她那瘦瘦小小的身影,走起路来还挺精神的。
“奶奶,家里没水了。”我站在门口朝奶奶招手。
奶奶走到我跟前,她穿着一双破旧的绿色胶鞋,前面都破了一个洞,奶奶那漆黑的脚趾头都漏出来了。
她身上一股牛屎味扑鼻而来。
“走,我们去挑水。”奶奶说着就去厨房拿扁担。
我们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
那水脏的要死,里面都是绿油油的苔藓,时不时的还有几条又长又细的蚂蝗游过。
我吞了吞口水。
这水能喝吗?
一想到小时候我是喝这水长大的,我内心就一阵发麻,要是不小心把蚂蝗喝进肚子里,我的天,不敢想象,蚂蝗在肚子里产卵生子,子又生孙,子子孙孙,它们不得把我的血吸个精光。
当然了,蚂蝗在人体是不能存活的,顶多呕吐不止。
奶奶拿着瓢瓜给桶里装水,奶奶的手像机器一样反复重复一样的动作,后来两个桶子收获满满。
奶奶把扁担放在两桶中间,弯下腰,一咬牙起身,肩膀上挑着两桶水,满满当当,奶奶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水也从桶里面跳出来,炸到地上,奶奶又放慢脚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看着奶奶那矮小的身影,于心不忍起来:“要不你挑一半,我挑一半吧。”
奶奶擦了擦汗水,咬着牙说:“我能行。”
回到家后,奶奶倒在椅子上奄奄一息。
往后的日子,我总是陪着奶奶去挑水,奶奶总是强忍着,咬着牙,眉毛紧锁,她那矮小的身躯更加矮小了。
爷爷偶尔也会出门挑水,他时常光着膀子,来去几趟,汗流浃背,硬是要把大缸灌满水才舒服。
时光匆匆,春去秋来,秋去冬来,一眨眼就到了冬天。
天气慢慢变的寒冷,我们一家也褪去秋天的薄外套,换上冬天的大棉袄。
姐姐也放寒假了,她整日关着房门呼呼大睡,跟猪一样,睡了吃,吃了睡,作息都不规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修炼法术。
我小时候总是嘲笑姐姐天天睡觉,也不出去活动活动,姐姐都要在床上生根发芽了,后来我长大后也接了姐姐的班,一天已经够累了,忙碌了大半年睡觉怎么了,能躺在床上尽量躺在床上,不想起床,床是最舒服的地方。
前世我的观点是,青蛙都要冬眠,为什么人不要冬眠,所以我决定我也冬眠了,冬天来了,万物沉睡,包括躺平的我。
让我起来,现在不可能,明年的春天我要跟着青蛙一起苏醒……
想着我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陆陆续续的亲戚都从外地赶回来。
她们穿的光鲜艳丽,不像我和我姐姐,邋遢大王似的,姐姐不脏,只是衣服破旧不堪,上面的污渍洗都洗不掉,我也不脏,只是没衣服穿,这里破了一个洞那里破了一个洞。
只是我父母没有回来。
我对父母没有期待,姐姐肯定是有期待的吧。
小时候我觉得父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父母就是神一般的存在,父母高高在上站在世界的最顶端,而我遥不可及。
他们有好多钱,每次过年回来就会带好多零食还有新衣服。
他们很厉害,可以去很遥远的地方,因为他们有钱买票,不像我车都不会坐,路都不会认,钱也没法赚。
我妈一回来就会带着我和姐姐去县城看病,当然是看姐姐的病,我没病,我只是去打酱油的,我坐车不需要花钱,公交车更不会收我的钱,我没有达到身高。
我从来没有去外面的世界看过,第一次去县城,我就像一个乡巴佬一样,坐车的时候,公交车的车窗是提前开着的,我趴在窗户边看着窗外,风呼呼的在我耳边咆哮着,路边的高楼大厦从我眼前飞逝而过,我激动的把我的脑袋钻出窗外,哇,这就是自由,我甩了甩脑袋,任由头发四处飞扬,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辆,我妈回头警告我:“小心别的车把你脑袋撞飞了,赶紧把头收回来,我之前不是给你说了一个新闻,以前有个小女孩坐车把脑袋伸出去了,后来被后面的大卡车把头撞掉了,人当场死亡,脑袋和身体分离,脑袋瞬间撞的碎成泥浆,鲜血淋漓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缩了缩脖子,把脑袋缩回去了。
这个故事在我小时候,我妈老是拿这个吓唬我。
我姐当时在玩别人的宠物狗,那是一条金色的卷毛泰迪熊,当时我只知道是狗,但是我没见过这种狗,我觉得那狗变异了,姐姐捧着狗的尖下巴使劲揉捏,那神奇好像要把狗一口吞进肚子里,狗主人好像和姐姐是同学,两人有说有笑的,姐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姐姐平时很少笑,有妈妈在姐姐肯定是开心的,对于十几岁的姐姐而言,妈妈就是她坚强的后盾吧。
我只得在公交车里看外面,我想,哇,好高的楼,好漂亮的房子,好多商店,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哇,这里简直就是宫殿,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美妙的地方,这屋子怎么建的又高又大的,这是怎么做到的,哇,好多车啊,我这辈子没有看到那么多车,这个桥是怎么做到悬挂在空中的,好神奇啊,哇,那是什么,这是什么,哇好漂亮的花朵,这花朵怎么种在马路边上呢,还开的那么艳丽,什么色的花朵都有,五颜六色的,哇,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商店啊,我们村里就两个商店,这些商店琳琅满目,看得我眼花缭乱的,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农村,住在这里啊。
前世在城里待久了,也会怀念乡村的安逸。
我想看夕阳西下,想看满天星星,想听昆虫鸣叫……
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被车撞死了,又穿越回来,从活一次。
前世,我不敢回老家,我干啥啥不行,和老板吵架第一名,离职第一名,服务员不想干,更不想进厂打螺丝,天天在外面混吃等死,回村了也只有被人吐嫌的份,我不想看到村里人那副可恶的嘴脸,更不想听到我妈侮辱我没本事。
小时候,我还觉得父母很高大,他们像巨人一样,他们连五加五等于十都会,他们有着丰富多彩的世界,他们还会剪小红花,小红花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他们还有无穷无尽的大脑,比如我妈,一回来就问我二加二等于几,我哪里知道,我都没上学,我妈说二加二等于四,我感觉他们简直就是英雄,也是百科大全。
我妈还总是侮辱我,她说我脑子笨,全世界最笨,长得又丑,全宇宙最丑,我是信以为真的,因为他们是神,神说什么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