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听言,急蹿至丁诺身前,也不顾官民之分了,连扯了丁诺的衣领。“不可以强攻!你会害死里面所有人的。”
叶芷气势逼人,这架势堪比李一巡了。
丁诺略尴尬,想着自己堂堂父母官,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般动粗,丢了颜面。“你也是个刁民,本官处事,哪容得你一介草民瞎掺和。”
丁诺欲推开叶芷,叶芷的脚踏空了一道阶梯,猛地一崴。
柳承笙本离两人还有一定距离,眼见叶芷后脑勺就要着地,疾风一般冲至叶芷身边,衣袂翻飞间,柳承笙捞起叶芷安然落在地面上。
柳承笙一手搂在叶芷的纤腰上,一面偏过头,脸色一沉,一双桃花眼瞬时间卷起黑涡,着实瘆人。
“敢问丁大人,本都督可有权利插手此事!”柳承笙不留情面的责罪,让丁诺眼中的傲气瞬时间熄灭。
丁诺连不迭躬身请罪,“下官不敢。”
柳承笙笑中透着森冷,“那便闭上你的嘴!”
丁诺再不敢多言,噤声退至一边,心下已然叹气连连,这都督也不像看起来这么面善,一双桃花眼蒙了多少的眼睛,他心中的风云乾坤,谁又能观辩得清楚?
内讧总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生息壮大,片刻后便偃旗息鼓。
这厢,叶芷顿了顿身形,也不管丁诺与柳承笙的是非,心系着馆内的情况,她在柳承笙与丁诺争执之际,忽然跨步上前,冲门里大喊了一句,“里边的人听着,孩子若真死了,你们的身上就背负了一条人命,这案子就再也划不过去了,你们真的想背上腌臜的罪名过活吗?让小孩先出来接受救治,我愿意代替孩子成为人质。”
叶芷虽一介女流,却气魄逼人,此时的她浑然一身的英气,让众人观之叹服。
“你疯了吗?”柳承笙扼住她的手腕,目光紧逼着她。
叶芷看得出来,他眼里的情绪莫变,似是在担忧自己。
叶芷反而不害怕了,莞尔一笑,“救人要紧,管不了这么多了。”
柳承笙双唇紧闭,没有说话,却也不放手。
李肃李谙两人相视一眼,方才他们可是看见柳承笙英雄救美的一幕,可以看得出来,柳承笙与叶芷的关系匪浅,用叶芷做人质总好过一个孩子。
况且,他们显然被叶芷说服,终归不想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
“那姑娘莫不是柳都督的小情人?好吧,让她先进来!”丁桑等人商榷过后,同意让叶芷当人质,换小孩出去。
叶芷也不反驳,刻不容缓的提群前行,手腕上却还留着那只有力的手,叶芷笑着,故作轻松地说:“如果你不能把我救出来,那就要拜托你帮我还丁诺钱袋了。”说着,还真的拿出了一个绣着云纹的钱袋,塞在柳承笙手里。
“你还是自己还吧。”柳承笙明白她是想要宽慰自己,但他不敢去设想这个如果,所以就笑着把钱袋递还过去。
“小气!”叶芷一把夺回钱袋,佯装生气。心里的怕意却消退了不少。
一旁的丁诺从叶芷拿出钱袋的时候脸就黑了,没想到自己的钱袋被那小女子顺了去,只是现在敢怒不敢言,那两人可都不把他放眼里呢。
叶芷根本没注意到丁诺的神色,她收好钱袋,就直接进了饭馆。
丁桑等人依诺,待叶芷将先前准备好的药给小孩服下,之后便放小孩出去了。
孩子被顺利换出,柳承笙便安排了捕快带他去医苑救治。
然而柳承笙心却一刻也不放松,反而更加忧虑,系挂着叶芷和柳敏的安危。
一定要想个万全的办法。
柳承笙想起钱琅商团的事情,心想着,若非只有让商团承诺放弃部分的利益,才能解救人质?
可这太难了……柳承笙焦躁地揉揉眉心。
蓦地,他忽然惊觉,叶芷方才递过来的钱袋似乎有深意,金钱,利益?
柳承笙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附在李一巡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李一巡脚下生风,退出了人群。
另说叶芷做了人质也没闲着,她从一进入饭馆就在暗自观察着三人。
李肃的神情似乎不太对劲,要说亡命之徒箭在弦上,当是应该绷紧了弦的,可李肃的面容平缓,在场中也不爱说话,似乎并不那么着急,只有丁桑和李谙两人,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叶芷心下有所狐疑,目光从李肃的身上撇开,朝柳敏和迢迢身上望去,发现他们并无外伤,只是惊吓过度,目光恍惚。
叶芷思索一番,小心斟酌着说辞劝解他们,目光片刻不离这些人的眼睛。“丁桑,你的女儿被我们救出来时表示过不想你因罪入狱,为了女儿你也应该好好考虑。还有李谙李肃,都督大人可以帮你们惩罚商团,你们就放弃绑架吧,这样闹大,对你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不行!谁都不可以把他们放出去!”李肃听到要放人质,强烈反对,似乎一心不想他们放人。
叶芷眼眸一眯,似乎是抓住了什么重点,冷笑一声,“你这么反对放人,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事情闹大了对你们什么好处也没有,你却执意要把事情闹大吗!”
叶芷看到他这么激烈的反应,更让她的心里种下了疑问。
都说第一反应最能反映人的心中所想,若李肃真的只是担心放人出去,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肃当是另有目的。
可李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肃被问得更加激动,语气中还有丝心虚。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什么意思,既然不是为了平息这件事,反而要火上浇油,我看你是心思不纯,李肃,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非要搅乱是非,我什么目的也没有,你给我闭嘴。”
李肃说话间冲至了叶芷的面前,举拳就要往叶芷脸上揍去。
柳敏见之惊愕,发出了一声惊叫。
此时李肃的手还没碰到叶芷,就被丁桑给拦了下来。
“李肃,你激动什么?”丁桑发出了一声质问。
李肃没有说话,目光递向李谙,李谙却撇开了目光,似乎有所动摇。
叶芷似笑非笑着,面上泰然自若,一点儿也没有身处困境的窘迫感。一旁的柳敏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柳敏想着,见叶芷面对绑匪的威逼依旧淡定地质问,心生敬佩。
柳敏欣赏叶芷,她身边的乳娘却不这么认为,她小声地告诫柳敏,“这叶姑娘也太不要命了,有意激怒绑匪,小姐还是少跟这种不要命的来往了,太吓人了。”
“少爷,我把那账房先生带来了。”就在内里激烈争辩中,李一巡原来是得了命令,悄悄找来了钱琅的账房先生。
柳承笙的眉头舒缓了几分。
账房先生是被李一巡拎着来的,受到威迫之下,又因钱琅的威胁不敢透露半句,一直缄口不言。
柳承笙却也没看他,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只是这孩子也难当。”
顺着柳承笙的目光看去,账房先生瞧见了一个女孩儿,晕在墙角被人照看着,脸庞上还挂满了泪痕。
“那是……”
柳承笙没搭理他,丁诺看了看眼色,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话缝,出言道:“那是丁桑的女儿,之前被商团的人拐卖至青楼,此番被救出来,丁桑又落了如此困境,这不哭晕进去了。”
丁诺是丝毫没提,自个儿将丁桑逼至此困境的事。
账房先生多看了几眼丁玲,不禁想到了自己年幼的女儿,心里便起了恻隐之心。
犹豫挣扎了半晌,他还是心一横,悄悄靠近李一巡,小声地交代道:“钱琅在镇西有一处私宅,李肃的花瓶藏在那里。”他不可以提及账目问题,那只能帮到这里了。
李一巡听到后马上把此话转告柳承笙。虽然没有得到账目的消息,但这条线索也是很有用的。
柳承笙赶紧让李一巡派人赶往账房先生所说的地点。
饭馆里因为丁桑和李谙的犹豫,而气氛僵持,饭馆外丁玲已经渐渐醒转。
丁玲一醒,便慌慌张张要找丁桑。
“我爹呢,还在里头吗?都督大人,请您放了我爹吧!”丁玲瘦弱的手抓在柳承笙的衣袖上,弱柳扶风之姿,仿佛风一吹就要折了腰。
这梨花带雨的,柳承笙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姑娘请起,这事还得靠姑娘。”
丁玲满眼迷茫的望着柳承笙。
柳承笙继续说道:“你爹还在里头,情况不算太好,若姑娘前去劝说,许有反转局势。”
半晌,丁玲郑重的点了头。
叶芷见丁玲醒来便知事情会有转机,一旦丁桑李谙同意放人,李肃一定会阻止,届时丁诺很有可能会让火枪手强攻,叶芷心里千回百转,最终落到了这一点,于是拉紧了柳敏和迢迢,提醒他们注意外面的动静。
“爹,我是玲儿。您就相信都督大人吧,若没有他和叶姑娘,女儿就要被坏蛋玷污了。我就您一个亲人,要是您因此被判了死刑,可让女儿如何活啊。”丁玲说到伤心处,呜咽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