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的目光又挪至了朱迪的身上,后者还如昨日一样目光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柳敏走近,询问他,“你知道是谁袭击你们吗?”
朱迪这时有了动作,他神情激动,手比划着,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单音。
挣扎半天,他放弃了,低下头,恢复安静。
柳承笙觉得诧异,急急地抓着他椅子的扶手,俯下身凑在他耳边,“当初朱家灭门,你可知道内情?”
朱迪摇摇头,张开口,用力地喘息,想要憋出一个音来,却是徒劳。
“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柳承笙不死心,换了件小事继续追问。
朱迪这次又陷入沉寂,神色枯槁,就连单音也不再有。
柳敏看向朱迪,隐隐燃起了恻隐之心,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这样的症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失语症。”
“失语症?说不出话来?”柳承笙心头一跳,顿时凉了半截。若他一直不能说话,那么……柳承笙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
柳敏点点头,熟虑过后又摇了摇头,“失语症患者大多是精神受创所致,这样的病症极难控制,就是用药也会力不从心,除非他自己能够战胜意志。医书上记载的病例,嗯……多数是终生无治的”柳敏的声音减弱,她似乎不想让柳承笙失望,只是面对的是事实,不得不说。
自古心病难医,通过外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朱迪怕是真的受了惊吓,短时间也恢复不来。
柳承笙陷入了沉默,举足不前而皱起的眉眼,叫柳敏心疼的紧,柳敏出声,打破了宁静,“我们先把钱琅送去医苑吧,不然晚了可就真的救不回了。”柳敏提醒着。
“也好。”柳承笙心下唏嘘,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在柳敏面前,他亦秉持着长兄如父的作风,把柳敏捧在手心还来不及,怎能叫她忧愁呢。
李一巡不在府内,柳承笙就派几个侍卫,用车驾载柳敏和钱琅去医苑。
今日奶娘为府里置办新物,没跟在柳敏身侧,无人搀扶,自顾着踩马凳下了车,颇有些不适应。
柳敏安然落地,才有侍卫前来问询,“方才无暇顾及柳姑娘,属下向姑娘赔礼。”
柳敏却轻柔的摆了摆手,微风吹过花绢,吹散了馥郁的芳香,柳敏丝毫没有在意,仪态落落大方,“无碍,你们去问问,请个闲暇的大夫来给钱琅看看。”
瞧着医苑的伙计们忙碌奔波,给新到的药材分柜,无暇顾及到此处,柳敏遣了个侍卫过去询问。
侍卫立马跑到药柜前,态度诚恳的问了一句,“这里有个伤者需要尽快救治,小兄弟,你们这的大夫可在?”药童穿着青色广袖短襦,正依着方子抓药,闻声抬头,答道:“徐大夫在里屋看诊,应该快出来了。”
就在侍卫想进一步询问时,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里屋走出一个青衫男子,此人眉目清朗,面带微笑,看着很亲善,他正扶着一个白发老人慢慢前行。
“啊,那个就是我们徐大夫。”药童指着走来的青衫男子,语气崇拜地对侍卫介绍,“徐大夫可是我们这医术最为高明的。”
徐至君叫苑内的伙计送老人回家,然后抱拳行了个礼,“阿瑞又在胡说了。在下徐至君,只是平日好研医理,谈不上高明。”侍卫也赶忙还礼。
“柳敏见过徐大夫,今日还有劳您看一看此人的伤势。”柳敏进来微微福身,含笑道,她身后的两个侍卫正抬着钱琅。
“赶紧把人抬进里屋,阿瑞,你去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布。阿七,你去把我另一个药箱拿来。”徐至君看到钱琅中箭的伤口,面上一惊,吩咐底下的人忙碌起来。
在都督府时,钱琅身上的箭已经被剪断了,伤口也做过简单的处理,但没入的箭头柳敏不敢硬拔。
徐至君用沾湿的布把伤口四周干涸的血迹擦掉,然后从药袋里拿出一个匕首,放到蜡烛上烤一下,小心翼翼地割掉箭边的肉,再迅速把箭头拔出,撒上药粉,用布包扎。
徐至君用银针刮下布上的血,放到鼻边闻一闻,然后再放到烛火上来回烤,看到针尖慢慢变黑,眉头紧锁。
他又走到床边,给钱琅把脉,越把脸色越难看。
半晌,放下他的手,竟得出了和柳敏一样的结论,“他已是濒死之人了,在下医术浅薄,怕是无能为力,只有用些药物吊着他的命。而他所中的毒成分十分复杂,银针都不能立即试出,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才能得知究竟是什么。”
柳敏的眸光一暗,没想着最后一个希望也没了,只是她的心里又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她对那毒心中有底,只是情况特殊,她身处其中略微微妙。因着毒药中,有一剂珍贵药材,是市面上鲜少能见的,这世间很可能只皇宫里才有,吉星镇的大夫恐怕没人知晓。
柳敏心想着却不露声色,听后浅笑着答谢,“谢谢徐大夫,如此就要再辛苦您一段时日了。”
“无妨,作为医者,见到此等毒药,也想要好好专研一番。”徐至君挥挥手,表示不介意。
柳敏看这里有徐至君照料,她一女子不好多呆,就与徐至君告别。徐至君送她出了里屋,正碰上前来找柳敏的乳娘。
“小姐,“小姐,老身……”乳娘看见柳敏出来,连忙上前扶着,话说至一半,注意到她身旁的徐至君,话语一顿,“这位是……”
“哦,这是医苑的徐大夫。徐大夫,这是我的乳娘。”柳敏为他们互相介绍道。
徐至君对乳娘作了个揖,“原来是柳姑娘的乳娘,幸会。”
乳娘见他行礼,吓得退了一步,目光闪烁,转头望向柳敏,“小姐,您出来也有些时辰了,再不回去少爷该担心了。”说着拉起柳敏快步往外走。
柳敏在出门时,门旁候着的侍卫疑惑地嘟囔了一句,“大娘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很慌张的样子。”八壹中文網
柳敏听了此话,秀眉微蹙,还不待反应,就莫名地被乳娘拉上了马车。
不知为何,乳娘今日的态度有些许的奇怪,然而柳敏来不及深究时,乳娘开了口。
“那徐至君在医苑待了多久了?”
乳娘怎么会问起徐大夫?柳敏深思半晌,没想到两人究竟有何交集,只是出于尊重,柳敏没有多问,只是回答道,“我也是今日才见过徐大夫的,听药童所述,徐大夫当是在医苑呆了好一阵子。”
乳娘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小姐今后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那大夫什么的来历不明,医苑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儿,小姐尽量少接触那些人。”
乳娘的语气带着几分告诫,她鲜少这般疾言厉色,让柳敏心头一震,却说不上什么所以然来。
柳敏心中愈发不解,“乳娘为何这样说?”
“唉……男女授受不亲,您是小姐,怎么可以和男子有过多的接触?总之乳娘都是为小姐好。”乳娘语重心长的劝道。
乳娘看似合理的话,却让柳敏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
……
深夜,京城,皇宫内的御书房,入眼便是一张紫檀描金书案,上置太湖石砚,砚边摆有白玉双鱼笔洗和一个香炉,舒缓的香气弥漫满室,让人神清。
书案后还有处檀木屏风,上绘百鸟朝凤图,画功一流。
此时,女皇坐在几案边批改着奏折。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恭敬地跪在案下,递上一封信,“皇上,今又收到吉星镇知府大人丁诺的密信。”
女皇放下手中的朱漆笔,从奏折里抬起头,只见她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柳眉飞扬,朱唇紧抿,面色严肃,容颜虽然姣好,但浑身散发着帝王威严,让人无法生出半点亵渎之意。
“呈上来吧。”女皇把手里的奏折放到一旁,接过密信。
女皇大致浏览了一遍信件内容,挥手让那太监退下,然后又拿出另一封信,封皮上的墨迹很新,落款竟是柳承笙的名讳。
女皇把这两封信放到灯盏里焚烧,她看着那点点火光,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就要准备五年一度的祭天仪式了,龙脉却仍没有下落,柳承笙啊,柳承笙,你可不能让朕失望啊。”
女皇在为龙脉的事情焦心得夜不能寐,远在吉星镇的柳承笙也无法入睡。
他一个人站在庭院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无数思绪流动。
来到吉星镇也有些时日,女皇交代的任务却没有任何进展,他这臣子也当真失职。
“少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就寝?”李一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柳承笙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月色,似在喃喃自语般地轻声开口,“已经过去几日了,钱琅所中之毒还没有头绪,朱迪仍不能言语,也没有暗杀他们的那伙人的任何线索。枉我是柳家之后,在这些小人使的的伎俩面前竟束手无策。”
“属下无能,看不出来暗杀之人的武功路数,不能帮到少爷。”李一巡见柳承笙这样苦恼,心里一阵难受。
柳承笙转身,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这也不能怪你,实在是这伙人训练有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