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笙知道那个铃声的来历,心里对叶芷的话十分相信,于是决定和叶芷一起去医苑问个清楚。
但丁诺却还是不太相信叶芷的话,他觉得叶芷最近情绪很不稳定,谁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叶姑娘给出的理由还是不怎么具有说服力吧?”
叶芷有些恼怒于丁诺调查案件的散漫态度,上前一步,想要告诉他自己从前的经历,希望他可以警示城中的孩子,“丁大人,我以前……”
叶芷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柳承笙拉住了,柳承笙却不希望叶芷将过去的悲伤告诉其他的人。
柳承笙不希望她再承受一次心伤。
叶芷立马会意了柳承笙的用意,暖阳似的笑眼展了开来,转了话锋,“丁大人若不信,那我先去医苑会会这个徐大夫。”
柳承笙和叶芷走出衙门,街上的喧闹让叶芷心情有些浮躁起来,她急迫的想要去和徐至君对质,验证心底的想法。
“徐大夫真有本事啊!”柳承笙、叶芷远远地看到医苑门口有几个人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说着些什么。
他们走过去,发现徐至君正在大堂与苑里伙计讲解药材。
“这白术性味归于温,与党参甘草等配伍,可补脾胃,与枳壳等同用可除胀。”徐至君拿起一撮白色圆片状的药材,跟围在他身边的伙计讲解,谦逊温和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大凶大恶之徒。柳承笙心下不禁感叹,若叶芷的推测是错的也就罢了,这样尔雅的人站你面前,又是救死扶伤的医者,难以往糟糕的方向去想。可若是叶芷的推测是对的,只能说明此人深不可测,戴了层虚妄的面具,撕破伪装,将叫人难以置信。
“徐大夫。”叶芷心里虽急迫,但面上还是在努力维持淡然,“我们有事想询问一下您,可否移步?”
徐至君听了这话,结束与伙计们的交谈,答道:“当然,都督大人,叶姑娘,到这边来。”随即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们来到里屋,徐至君取出茶盅,君山银针的碎末叶子倾泻至白玉莹润的茶盏,徐至君颇像个会养生之道的人,沏茶手法叫人眼花缭乱。
“二位请用,招待不周,还请二位不要介怀。”
徐至君招待有礼,倘若叶芷不是心存怀疑,恐怕此时要被他唬的团团转。
叶芷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
徐至君在柳承笙与叶芷的对面坐下了,悠悠然嘬了口茶,“二位找在下所为何事?”
柳承笙轻轻扫了他一眼,似是聊着天儿,“不知徐大夫有没有听说今日又发生了一起失踪案?”
“又有人失踪了?是谁?”徐至君满脸疑惑,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
叶芷意有所指地说:“就是下午你带回医苑包扎的那个叫言儿的女孩,徐大夫可还记得?”
徐至君恍然大悟,“是她?在下给她包扎完毕后,就派人送她回家了,怎么会失踪呢?”他一副着急地模样,语言诚恳真切得让人看不出半点不对。
“徐大夫真的把她送回家了吗?”叶芷语气加重,不依不挠地追问。
徐至君有些疑惑地看了叶芷一眼,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莫不是叶姑娘信不过我?为医者断不会做出此等绑架小孩的事来。”
“今日丁大人缴获一包类似迷幻草药的药粉,与大夫你身上的气味相同,你又如何解释?”叶芷被他的淡定所恼,急切地想要抓住他可能作案的证据。
徐至君不慌不忙地辩解道:“在下记得当初救下叶姑娘的时候,就已经解释过,我燃的香是治疗失眠的,自然有些让人沉睡的草药成分,我一向睡眠不好,常燃此香身上便带了些气味,这不足为奇吧。”
徐至君刻意将“救下叶姑娘”几个字咬得重几分,任谁也不会将怀疑的心思,放在你的救命恩人上吧。
说起来,徐至君对叶芷是有恩情的。
叶芷要说的话,皆被扼杀在了喉咙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至极。“你……”叶芷愤然不已。
柳承笙在一旁静默已久,他心里明白,徐至君的沉静不同寻常,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分明是早有准备,并且极善伪装。
柳承笙本是存着几分怀疑的心态,此时已经笃信了,徐至君有问题。看来今日一行,无论怎样都问不出结果来,立马拦住了冲动的叶芷,对徐至君说:“我们只是心有疑虑,如今即知大夫与此事无关,也就不再打扰了,告辞。”说罢,便要拉着叶芷离开。
叶芷却挣扎着要甩开柳承笙制住她的手,“放开我!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说着,还不甘心地想扳开柳承笙紧握的手指。
柳承笙只好附在叶芷耳边安抚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逼急了他,只会更坏事。”如此言明利害,才劝动了叶芷。
徐至君亲自送他们出医苑,一派尊敬,做足了礼数。
这种男人,想要在言语上试探,抓住他的纰漏很难。看来,这个案子十分棘手。
叶芷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一直在想着如何在徐至君身上翻出证据。
柳承笙见她总念着此事,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要知道徐至君若是那个杀人狂,定不会放过叶芷这个知晓内情的人。
“徐至君这厮太会强词夺理,竟然还用救过我的话堵我!果然阴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绳之以法……”叶芷沉默了半会,便开始抱怨不断。
柳承笙一直在一旁安静且耐心地听着。
“呃……你会不会嫌我罗嗦啊。”半晌,叶芷觉得自己今天话太多了些,不由得挠挠头,表示抱歉。
柳承笙笑着答,“不会,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他知道她只是担心那些女孩。
叶芷感激他能够容忍自己,就转了话题,问他,“你现在要去哪?”
柳承笙想起朱迪,就想着现在去看看,“我去看朱迪,他得了失语症。对了,叶姑娘,你曾说可以用催眠的方法,如今还可以吗?”
“失语症?”叶芷很惊讶,沉思片刻,“就算不能说话也能催眠的,我可以让他写下来。”
写下来?对啊,柳承笙眼前一亮,他怎么没想到,可以让朱迪把知道的都写出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柳承笙看到了希望,不由得催促叶芷道。
“现在?”叶芷本有些犹豫,但想到她答应了柳承笙,之前却完全忘了这事,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于是答应了。
叶芷跟随柳承笙来到了都督府的东厢房,见到了毫无生气的朱迪。
叶芷事前做足了准备,从怀里掏了三样东西出来,一是迷迭花,用来摧毁朱迪的心智,二是迷迭香,三是两颗圆滚滚的小药丸。
叶芷将香包递给柳承笙,“放香炉里去,分三次,每次的分量递增。”
柳承笙接过香包,郑重的点了点头。
继而,叶芷又递给柳承笙一颗药丸,自己捏了一颗,送进了嘴里,吞下,“先吃一颗解药,迷迭香不能随便闻。”
柳承笙毫无犹豫的咽了下去,“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叶芷拎了朵迷迭花,深深的叹了口气,“接下来,成败就看它了。”
柳承笙坐在叶芷的不远处,朱迪盘腿坐在床上,呆愣的看着叶芷。
叶芷微微一笑,露出本属于她的自信,“开始了。”叶芷将花放置朱迪眼前,轻轻地呼了口气,同时间,柳承笙向香炉里倒了第一次药粉。
受了迷迭香的影响,朱迪的眼皮渐渐沉重,微微阖了起来,叶芷取下迷迭花,用手遮挡住了朱迪的眼睛。
叶芷缓缓开口,如同梦呓,似幻非幻,“你叫朱迪,身体里留着朱家的血脉,你看见前面那座恢弘的庭院吗?那是你的府邸,可以走进去了。”
朱迪仿若置身于庭院前,两座石狮朝天嘶吼,他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府邸,正是他经常去往的地方。
朱迪毫不犹豫的迈腿进去,“阿爹,阿娘,我回来了!”因为已经是过继子,他唤家中长辈的方式也不一样。
叶芷又开了口,“你爹娘不在了,他们让你好好活下去。”
“什么?不在是什么意思?他们到底在哪里?”
“你没看见他们吗?就在前厅,一个个都跪着呢,他们被赐死了。”叶芷说话时,心在痛,仿佛自己也身处梦境,感同身受。
“不,阿爹,阿娘,孩儿不闹了,咱们去向圣上求情!”
“朱迪,他们将你也抓起来了,你想要得到救赎吗?”
朱迪恍若未闻,他只知道一众侍卫都涌了过来,将他死死牵制,他挣扎,“不,不要抓我,我是无罪的,我要面圣,皇上,我们朱家是无罪的!”朱迪想往外逃,可那些人怎么会让他逃?
“你需要救赎吗?”
“救我,快救我!”
“你知道你叫什么吗?写下来,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朱迪,朱迪!我是朱家血脉,你们不可以杀我。”朱迪落笔,在纸上赫然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朱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