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德成毕竟是杀了人,有些紧张,身子想故意挡着惠信的尸体。
“我路过来看马。那里有人?”易辰一点点走近里面。
德成看拦不住易辰,口气突变,一副可怜的模样半跪在易辰的跟着说:“你这次要帮帮我,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他是谁?”
“我师弟惠信,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晚也来了马厩,还见到我喝酒,我们两个争执了几句,我一气之下给他灌酒,谁成想他竟然醉死了。”
“醉死?就是没有外伤了?那你操什么心,我来帮你处理。”易辰和德成形成鲜明对比,一个冷静至极,一个害怕之极。
“你准备怎么做?”德成咽了口口水,蹲下帮着易辰把慧信扶起到了木桩边。
“你先把他两边身侧的灰土拍干净,扫一扫周围留下的脚印。”德成马上照做,背着身子的时候,忽然闻到不少酒味,转过身一看,易辰已经把自己的几瓶酒散了一地。
“你这是在干什么?”德成想拦住易辰,可也已经慢了一步。
“不这么做,怎么显示出他是喝酒的‘老手’如果是一杯倒,那就不会特地一个人跑到马厩醉死了。你的酒重要还是命重要?”
德成觉得有理,也就不再可惜自己的酒,继续打扫着周围的痕迹。
“你的手背上有伤?”
听到易辰的提醒,德成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刚刚逼酒时被慧信抓伤的。
易辰抓着德成的手背认真看了看,照着样子,把自己的左手也给抓伤了。
“你这是?”
“寺里的另一行人来路不简单,留下来就是为了查佛像的案子,慧信死了的事他们肯定也会关注,这几天你抱病在房里别随意出来,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就好。”
听完易辰的话,德成更是感激地看着他,两人又忙了一阵,布置好现场就分头匆匆离去。
酒过三巡后,德成越喝越开心,又一次和易辰碰杯庆祝,慧信终于要下棺,一切都告一段落,过段时间自己就能拿着赏钱还俗去过点开心日子。
易辰瞧着德成喝的差不多了,冷不防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那天什么慧信会去找你吗?”
德成不知道易辰的意思,饮下了手里的一杯,随口问:“为什么?”
“那日我和你约好,会埋好酒在马厩,我已多日未曾来寺里,想必你已经酒虫上瘾,那天晚上定会把我给你准备的酒挖出来喝。所以我下午就去了趟藏经阁,和慧信招呼了一声,让他晚上来马厩找你,开解一下往年的心结。也让他早点休息,落日前先离开藏经阁准备一下。顺便交代了别告诉别人,希望能澄清之前的过失。”
见德成的眼睛越瞪越大,易辰低声笑了起来:“怎么样,这个理由还不错吧,你之前说他老实,还真是,轻轻松松就骗过去了,没有多问我一句话,老老实实地就照做了。以前你同我喝酒就抱怨过他,托我的福,你亲手杀了他,感受如何?”
德成颤抖地指着易辰的脸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杀了人,才会真的老老实实地替我走完最后的几步棋。”易辰轻松地喝下最后一杯酒,不屑地看向德成。
德成把酒杯往桌上用力一放,杯中酒被溅得四周都是,“原来你一直把我当作一颗棋子,你不怕我破罐破摔,把你给供出去吗?”刚说完这几句,一阵血腥味从喉咙涌上,德成咳了几口血出来。
“酒有毒?”
“去完藏经阁后,我又去了东侧的园林,在那里,有第一次来伽明寺时,种下的一株断肠草,那天我把它拔了出来,磨成汁,抹在了你手里白玉杯的杯沿,看来药效已经起了。”
德成怒气冲上头脑,想上前扑过去,却发现已经没有力气,直躺在地上,一点点爬向易辰的座位,扯着易辰的裤摆。
“倘若我死了,师傅也定会帮我查明真相的,还有你说过那几位来寺里查案的人,他们也会……”
“不,他们都不会。”易辰冷不丁地打断了德成的话,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我已经帮你写好了一份遗书,里面交代了你的‘行凶经过’。他们都不会帮你,只会唾弃你,你的师傅只会惋惜你杀了慧信。至于那几个查案的人,呵呵,你的遗书能帮他们解释很多未解的难题呢,他们只会知道,一切的事都是你干的,但是你突然醒悟,所以服毒自杀。”
“可是遗书……”
易辰像是猜到德成要说的话,附下身子,小声在他的耳边说:“这还要多亏了你昨天给我写了大半天的信,我照着里面的字,挑出来模仿了一遍。就算是你师傅,也看不出什么差异的。”
“谁让你这么蠢,又知道的太多了,肯定是要死的,你真以为我要的只是佛像的金子?佛像里可是有着重大的秘密,等你下了地狱就自然会知道的。”底下的德成,被易辰站起身一脚踢开,德成又挣扎了几下,就七窍流血咽了气,两只眼睛瞪得斗圆。
易辰小心地把他扶回到桌上,又用酒杯压着那封假遗书,做成自杀的假象,把他怀里和袖口都搜了个遍,刚刚带给德成的银子也取了回自己口袋。屋里的他带来的痕迹和酒渍都擦了干净,又在屋子里上上下下地找了一圈,那些和他有关系的东西都被他带走。
最后用两块打磨过的石头,在德成的衣柜边磨出有几道重物放置的印记,做好这一切后,易辰才舒了一口长气。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没有谁外出,更没有知道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闪电划过天际,也照亮了易辰平静的脸。
“唐若,我只求你安好。”
案件已结,真相也似乎有了结果。住持本意就是希望金佛像归回原位,其他的他再没有心思去追究。从小沙弥走到住持的位置,他也知道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情该放。
寺里住持都无追问之意,叶芷和柳承笙再留下就显得有些多余。前些时日暂住于此,一直是借以托辞,要帮忙追回佛像。而今佛像被疑犯送了回来,他们两个在其中却没帮上多少忙,加上两人为了查案多次冲撞了住持威严。久留未必有益,所以在柳承笙的意思下,一行人还是决定先行下山。
“这件事我会另有安排的,再留下来,查不到什么不说,还给寺里增添麻烦,我们和住持的冲突还不够吗?”
柳承笙一如既往的淡然模样,让焦躁的叶芷也安心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叶芷把信赖都压在了柳承笙的身上。
两人坐在房内商量了一会后,又去找了柳敏,说了这两日准备下山的事。
奶妈听了这个消息,是几人里最欣喜的,立马就动身忙了起来,帮柳敏收拾起来东西,边收拾还唠叨着:“终于能下山了,小姐这些日子在庙里养的,菜饭上的都是清汤寡水,小姐脸色也不如以前。”
一是因为下签签文的原因,让柳敏郁郁不言,奶妈还以为柳敏身子不适,害了病,在身边伺候着也担心挂念着小姐身子,想早早离开伽明寺。二是因为帮叶芷和柳承笙破案,柳敏这几日劳碌了些,庙里又不如都督府那么周全,面色自然也就寡淡下来。
从柳敏房里离开,叶芷提议想去和唐若招呼一声自己准备下山的事,虽然来寺里之前,两人并不认识,但同在寺里住了这么久,也偶遇不少次,算是点头之交。顺便还能打探打探唐若一行人之后的去向。叶芷嘴上说是全权交给柳承笙处理,但心里总还是有个疙瘩,不想放过每一个可以得到消息的机会。
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唐若的房门打开了大半边,里面熙熙攘攘的讲话声像是进了不少人。唐若一个妇人,不大可能是僧人聚在里面,难道是有外人来了?
叶芷悄悄靠近门边的一个角落,躲在暗处偷偷听着里面的对话。
“夫人,您都出来这么久了,也该是时候回去了,家里少爷都惦记着您呢。”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恳求的意味。
“他?他会惦记我吗?”唐若暗暗垂下眼幕,淡妆遮盖着脸上的情绪。
“当然了,不止是少爷,老爷,还有兰府上上下下一家老小都是惦记着您的,不然又怎么会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出来请您回家。”另一个妇人的声音适时地接过话头,接着帮忙劝说,声音又悄然放低了些,“您常不在家,总是会落人话柄的,这样也不好,还不如这次跟我们回去。”
“我来寺里只不过是散散心,求子求平安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怕别人说闲话的。”唐若忍不住争辩几句,不过听起来像是动摇了几分。
“老爷说,希望您不要再胡闹了,早些回去吧……”
几番轮回说服,房间寂静无声,不知是谁深叹一口气,游荡在房间内久久未散去。最后化为一句:“好吧,明日我就同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