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和柳承笙都没了办法,只能默默跟在后面,一直到了后山处,几个人开始挖土,住持仍神色未动,一脸坚决,双方就这么僵持着,除了铲子的掘土声,谁也没有再开口。叶芷心里虽然急,可也想不出个办法。
就当棺木要放进坑洞的时候,一个年轻僧人匆匆跑来,附在住持耳边说了几句话,还递了张信纸过去。住持扫了几眼信上的字,大惊失色,竟然突然改了主意,让人把棺木打开。
众人虽然疑惑,但也不敢违抗住持的要求,把稻绳解开后,撬开了棺木。叶芷和柳承笙两人更为好奇,凑的近了些。棺木一打开。先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仍是慧信的尸体。但慧信的尸首躺“高”了许多,像是睡了什么东西的上面。
等棺盖彻底被推开,棺木内的情形让大家都吃了一惊:慧信的身下正是前段时间丢失的金佛像。
一同前来的几个和尚把尸首搬开,把佛像取了出来,在住持的示意下,往寺里运了回去。柳承笙多看了佛像几眼,总觉得哪里怪,却又说不出。
叶芷正要追问开棺原因,住持就自己开口解释起来:“是我弄错了,错怪了二位的好意,棺木昨夜的确被撬开过,加了佛像进去才会重了许多,让人抗的吃力。”
“住持又是如何改了刚刚的主意,愿意把棺木撬开,难道是这封信有何玄机。”柳承笙盯着刚刚弟子拿来的信发问道。
“正是,这是寺中弟子德成的遗书,上面也都是德成的字迹。”说完,住持就把信交给了柳承笙看。
“弟子一念错步步错,先是贪念,妄想偷佛像打融换钱,借职责之便,以绳索吊下佛像至禁区,等事情平静后又取至屋内衣柜。二是酒戒,马厩喝酒被慧信发现后,于是灌酒诬陷至他。可弟子日思夜寐不能平静,忧思成疾,每看着佛像就越感深重。只能以死谢罪,昨夜已将佛像搬至棺木内,待师傅亲启。弟子绝笔”
看完书信后,叶芷感觉脑子里的一些事清晰了不少,却也感觉仍然模糊着。
“德成在寺里呆了多年,却落得如此田地,都是一个‘欲’字作怪,现在虽然幡然醒悟,可还是害死了一条无辜的人命。”住持连声叹惋,交代着其他人好好葬下慧信。
叶芷上前叫住了刚刚前来报信的僧人,“师傅请问,发现德成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小和尚瞟了眼师傅那边,见没有阻拦,就回忆说:“师兄的死相很惨,七窍流血,睁着眼睛,像是中毒死的,身子伏在桌案上,桌上还有一壶酒,一个杯子。左手手背上还有四条抓痕,不过已经结了痂。”说完后,小和尚就走到一边开始帮忙填土,没有再理会叶芷。
“德成的手上也有伤痕?”叶芷询问的眼神探向柳承笙。
“之前你们说易辰手上有抓痕,所以开始怀疑他,现在看来并不一定是他干的。”
“可是易辰说过,德成和他是相识的好友。”叶芷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气,易辰的怀疑已经大大减轻。
“德成在寺里多年,易辰也来了寺里多次,认识寺里的僧人也不足为奇,我昨日回房前还看到易辰和寺里其他僧人也是相谈盛欢。如果是易辰胁迫德成的可能也很小,德成自幼就是孤儿,一个人孑然一身,我们也没在寺内听说他的恶闻。现在德成的遗书完全可以当作是供词,承认了所有罪行。我们都没有再追查下去的理由,这个案子也只能是告一段落,可惜我们什么都没查到,罪犯却都什么都招供了。”
柳承笙的话也让叶芷泄了气。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大雨滂沱,盖住了世间的声音和光明,夜也变得更深。
敲门声响了一会,德成才在内屋注意到声响,悄悄上前拉开一条门缝,见是易辰,忙把他放了进来。
“今天你又给我带来什么好酒了?”德成佝着身子用力地闻着易辰手里酒壶冒出来的香气,两只手着急地互相搓弄。
易辰带着温和的笑容,放下了手里的酒壶,还从怀里取出两个杯子。
“这是我请工匠打出的白玉杯,用此饮酒。入口香醇,回味无穷。”说完就放下了两杯杯子,还给亲自帮德成倒满,递到他跟前。
德成忙着双手接住,小抿一口,回味半秒说:“果然好酒,易公子总是送酒过来,太客气了。”
原来两人早就相识,佛像的事也是多亏了德成,易辰才能这么轻易的得手。易辰也早就发现了德成会喝酒的事,不仅未告知住持,每次来寺里还会偷偷给德成埋上几壶好酒在马厩。
要么就是和今晚一样,到德成的禅房偷偷对酌。易辰早就摸清了德成的心性,知道他好强,好名,好利,好酒,这种人最好利用,许以重金就答应下来帮忙偷盗佛像。
绳子是易辰准备好的,几天前就挂在了塔边,就等着时机成熟,布置好一切好,就让德成去把佛像慢慢吊去禁区内。
自己则故意在马厩喂马同其他人聊天,确定了不在场证明。等大家都在找佛像,疏于看管的时候,易辰就带上德成画的地图,取了金佛像,藏了起来。
“哪里的话,你也帮了我不少,我右手被火烛烫伤不便,昨天的公文信和家信多亏有你帮我写完,今日才能及时寄出。”说完后拿出一大包银子,推到了德成的面前。
德成一见到银子,掂了掂分量,就揣进了怀里,“嘿嘿,那还是易公子您信得过我,肯把重要的信让我帮你写下,您放心,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信上的内容。”
“那就好……”易辰瞄着德成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笑。
“要谢也是我谢你,要不是你,我喝酒的事都要被慧信发现了。”德成打着酒嗝,话题也放开了聊。
那夜,马厩里静悄悄的,落日后都没人再会来此。德成一般怕被人发现,酒都不敢放在自己的屋内,只能偷偷埋在马槽的底下松软的土里。
刨了半天,终于挖到了易辰给自己留下的几壶酒,德成欣喜地用衣摆擦了擦瓶口,急不可耐地先饮了一口,沉浸在酒的世界,如果说刚刚那一口让他飘飘欲仙,直上高楼,那背后的一声,则是给他浇了泼冷水,惊醒坠入人间。
“师兄……你在喝酒?”慧信颤颤巍巍,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在这?”德成恶狠狠地转过来,狠盯着慧信,手里的酒壶握的更紧了。
“不是师兄你……”慧信平时就被德成欺负,见他瞪着自己,话都说不完全。
德成喝了酒,脑子也是晕晕乎乎的,根本听不进慧信说的话。四周静谧一片,湿润的空气压抑了马厩的氛围。酒壮怂人胆,一道邪念从德成的脑子里升起。
“师兄你怎么能喝酒,快和我向师傅认错去吧,佛祖都在看着呢,你瞒得过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就算没被我看到,也会被其他师兄弟看到的。”
慧信诚恳的样子在德成眼里似乎都是嘲笑和鄙夷。小的时候,师傅本来是很看重自己的,虽然有时候会闯祸,师傅也都只是笑着责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种笑变成了严厉,变成了对比,和新来的小师弟比,他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对。师傅越是让他好好改正,要他向慧信学,他越是变着法的欺负慧信,越来越讨厌慧信那副老实的嘴脸。
“自你来寺里以后,师傅总是夸你,总是责骂我。我不管做什么,和你相比总是逊色一分。现在你竟然提出让我去和师傅认错,喝酒是大戒,我要是去认错,师傅定是把我赶出寺内,你是不是早就希望我乘早滚出伽明寺!”
“师兄你是不是喝多了,我怎么会这么想……”慧信还是在温声和德成解释,没有感受到危机的来临。
“来,你陪我一起喝,这样我们就一起犯戒,看师傅会如何处理,看你又如何继续维持那副假惺惺的面目。”
德成几步冲了上去,把酒瓶口就对着慧信嘴里塞,慧信一下躲闪不及,被呛了一大口进去。可他还是觉得不解气,往日恩怨画面一下子涌上心头,急红了眼,一只手压着慧信的后脑勺,一只手用酒在慧信口中硬灌着。
慧信的个子长得矮,人又瘦弱,只有两只手捉不到方向地拼命挣扎,想解开德成桎梏的手,这对从小习武人高马大的德成来说不过只是轻挠了两下。猛被灌了几口后,慧信就酒力不胜,晕倒在木桩边上。可德成仍不放过晕倒的慧信,用手弄开他的嘴,让他喝下了整整一瓶。
酒瓶倒尽最后一滴的时候,德成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他推开几步,喘着粗气。可慧信已经没了反应,又试着摇了摇慧信,可慧信如同一滩软泥,任他摆布的倒在一边。
“怎么了?”
突然出现的易辰吓了德成一跳,但一看是易辰,心又放下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