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进门点了烛台看了看,四周没人,以为是门忘了上锁,所以被风吹开了。转了一圈便打算出门上锁。李一巡蹲在后面悄然观察僧人的动向,怕自己被锁在里面,情急之下,忙大喝一声。
“住手!”
僧人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烛台也跌在地上,房间瞬时又黑了下来。
“谁?谁在讲话。”僧人壮着胆问道。
小声清了清喉咙,李一巡粗着嗓子浑厚音高声说:“吾乃增长天王魔礼青,今下凡前来人界巡游,汝切勿上锁,不然必将受于天罚。”
僧人看向南方增长天王的雕像,身赤紫色,绀发,脸显忿怒相。身穿甲胄,一手叉腰,一手持金刚杵,隐没在黑夜倒却像是活了一般。僧人忙跪下朝着魔礼青的雕像一直磕着响头,连声告错,一路跌跌撞撞地跪爬出去了。等僧人动静已经远了,李一巡才松了口气,悄悄回到了自己房间倒头睡下。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两个小厮都候在李一巡的床边,一见他醒来,都凑上前来说:“我们今天有大的发现。”
“什么?”李一巡马上清醒过来,急问情况,“寺里有什么异常?”
“今天有个和尚被吓病了,一直念念叨叨说他夜里看到了增长天王魔礼青下凡,属下觉得这事情必有蹊跷。”
李一巡的热血听完迅速冷却下来,眼皮跳了两下,陷入难得的平静,“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小厮虽然奇怪李一巡听完后的态度,但也不敢多问,就到外面候着了。
在寺里呆了三天,可还是一无所获,李一巡不免有些急躁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夜深,换上夜行服,又潜上了屋顶,发现不远处有间屋子里还透着光,李一巡躲在屋檐的一侧,轻轻拿起了一块石瓦,把脸倚在瓦缝上向里看。
这间正是住持的禅房,从屋顶看里面,只有住持一个人和佛像自言自语的说话。
“祈求佛祖庇佑我伽明寺,希望歹人不要再盯上我寺里的金佛像,金佛像虽然传说与我国龙脉宝藏有关,可历代住持只是守护,未曾探知宝藏秘密,望世人别再为这种传闻徒增伤害。”
絮絮叨念一会后,住持步子一转,又走进了内屋。李一巡为了能听清话,慢慢合上了自己面前的那块瓦片。从屋檐的这边,悄然把步伐往上移,想到屋脊的另一边去。刚翻过屋顶的正脊,就被一个身影吓了一跳——和自己一样打扮的人正如他刚刚窃听的动作,附身趴在屋檐,也撬开了一块瓦,向里面窥视。
怎么会还有一人,两个小厮已经睡下,少爷若是再安排人手也应知会一声恐怕似敌非友。李一巡正准备接近黑影时,那人像是要换个姿势,继续偷看。正巧把脸转到了李一巡这边,吃了一惊,脚下意识往后滑了两步,把一块瓦片蹭落。
“啪”的一声,在静夜里响的透彻,更把住持的思虑一断,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朝外看,四下空荡,什么也没有。
黑影人瞳孔紧缩了一下,动作也变得小心,示意李一巡先安静下来,他自己则学了猫叫声。
看到地下的碎瓦,又听到楼顶传来阵阵猫声,住持以为是自己多疑了,自上次的事件之后,大殿四周的屋顶边缘都布了银线铃铛,若是真有人潜入,也会很快被发现的,想到这,住持又合上了窗子,返回了内室。
听到关窗声,黑影人像是松了口气,可李一巡神经仍然紧绷,没有松懈,身上只带着短刃,若是交手,也不知输赢如何。
在屋顶上一动不动,两人互相僵持着,还是李一巡忍不住,先小声开口问:“你是什么人,怎么躲在这?”
黑影人看了李一巡一眼,没有回答,反倒开始有了动作。李一巡忙做好防备警惕起来,却发现黑影人跳向反方向的屋顶,准备逃窜。李一巡忙赶上前,步步紧逼。
从住持的房顶上一路跳到了大殿之上,附近没什么禅房,两人动静也就大了些,开始赤手空拳的交起手来,打斗了几个回合都不相上下,黑影人像是无心恋战,一心想逃,就被逼的退了几步。在屋檐边时,脚踝误撞上了一根银线,银线震动的厉害,上面挂着的几个铃铛随即响了起来,连锁反应也带动了大殿之上的所有铃铛,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屋顶两人的打斗还是未停下,黑影人格挡完动作之后,指着李一巡背后说:“后面!”
李一巡只当他想使诈乘机逃跑,便不管不顾,没有回头。谁知腿上立马遭了一击,肌肉被打的生疼。李一巡此时再回头,见一半身赤裸,身浇铜汁的僧人出现在他的背后。
铜人见李一巡腿伤倒下,准备连击拿下。谁知黑影人帮忙挡了下来,还拉了李一巡一把。
两人这才正视自己的处境,朝底下一望,周围早已围了一圈火光,其中领头的人也十分显眼,没想到十八铜人这次竟然出动来围抓他们。
“快走!”黑影人拍了李一巡一下,就朝着人少的地方突围出去,若等底下人形围聚之势,那时候再跑就晚了。李一巡来不及犹豫,马上就跟着黑衣人跑了出去。
黑寂的夜被僧人手中的火把照的通红,如同一条火龙,龙头张着大口,紧紧跟着流窜的两人。黑影人像是对寺里地形很熟,带着李一巡竟然突破了包围圈,一路无阻碍地出了伽明寺。
住持早被惊动,知晓有外人闯入后,便让弟子和十八铜人一起截住他们。两人一路窜逃时,李一巡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要是此时亮明身份,也就不必遭此追杀了,虽然柳承笙交代自己是潜伏,可这个时候还是性命为重啊。
正当李一巡考虑的时候,前面的黑影人似乎发现了李一巡步子慢了下来,忙催促说:“还不快跑,后面的人越跟越紧了。”
“我为何要和你这个贼人一起逃跑,我可是……”
李一巡话音未落,就听后面追着的人喊:“快追上那两个贼人,他们一伙的,谁也不能放过。”
听到后面的号令声,李一巡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闷出口黑血,自家世代忠良,怎么会落到被人喊打喊杀的地步。
前面的黑影人听到喊话反倒笑了一声,解释说:“刚刚我帮你挡了一下,你认为他们还会相信我们不是一路人吗?现在只有合作,我们两才能逃出这次围追,等到了前面的茶棚岔道,我们就分成两路逃,以此分散追来的和尚,这样逃出去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时机急促之下,李一巡只能听黑影人的指挥,跟在他的身后,朝着茶棚逃去。刚刚被打伤的右腿在这么久的逃跑之中,伤势的痛感也显露出来,慢慢跑得跟不上的黑影人步子,落下了几个身位。
终于到了岔道口,黑影人和李一巡照刚刚约定,分了两路。后面追来的人自然也远远看到两个人分开。见李一巡已经受了伤,跑得也慢,追上的几率应该会更大,追在为首的僧人忙下了命令。让来的人以四六为分,少的人一部分去追黑影人,而剩下多的人则朝着李一巡方向去了。
李一巡一边逃,一边忍痛回头观察后面追来的人,发现更多的人向自己路口方向追来,心里暗下不好。黑影人应该早就料到有更多的人往自己这边,所以才想着帮他一起逃,还把他带来这个路口。既来之则战之,李一巡掏出短刃,准备停下随时应对追上的僧人。
步子快的几个铜人早已步步紧逼,一个翻身堵在了李一巡的去路上。
“布阵。”为首的铜人忙排下五行八卦阵法,后续跟上的人听从指挥,环成八卦图状,各归其位,把李一巡围在正中间。
八卦阵中阴眼有一个瘦铜人防守,而阳眼有一胖铜人守着。其他的几个铜人也分别守在阵中要害之处,带着其余弟子布形。
“贼人还不快快随我回寺里向住持认罪。”胖和尚大喝一声,就手持铁棍向李一巡做攻击之势。李一巡此时倒冷静下来,在身上点了两个穴位,先给腿上的伤暂时止住了痛感,准备全力一搏,等待时机逃出阵。
光是单挑一个胖和尚,李一巡倒还招架的绰绰有余,可每当他想突围,总能听到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句。
“变阵。”
这样一来,和他对战的马上又变成了另一个和尚,李一巡一边防着各个方向的攻击,一边不断地变换身形位置,观察一圈,想找到一个缝隙出去,可不管他往什么方向转动,阵形也不断地随之变动,前来的几个铜人又和他打着车轮战。
李一巡知道要想出去只能乘早,等到后期自己体力不支,就只有被擒的下场。在查看阵形变化的方式之后,终于发现了阵形的规律,东南方向在转一圈之后就会有一个口子露出破绽来。李一巡来了精神,可刚要行动破出去,却马上发现这是卦阵的“死门”,故意留下的陷阱,等待猎物上钩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