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还是下不了床,只能在屋子里静养几天。把唐若的事处理下来后,叶芷小小地松了口气,可是易辰的话却不停地回旋在她的耳边。
晚上在德文居商量后面安排的时候,叶芷聊上几句就时不时开始发呆。
“你在想什么呢?”柳承笙忍不住问了一句,平时讨论案子的时候,叶芷是最上心的,口若悬河一词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夸张,今天安静的出奇,反而让柳承笙有些不自然。
“你说爱是什么?”
叶芷突然发问,柳承笙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反应不过来她是玩笑还是认真,但还是细细思考了一会才开始回答。
“爱就是我和一巡之间的主仆之义,我和敏儿之间的兄妹之情,我和父母兄弟之间的孝悌之意,我和你之间的……”说到这的时候,柳承笙忽然停住了。
柳承笙的语速很快,一句句话下来,把叶芷绕的有点晕了,不过脑地问了一句:“我和你之间的什么?”
柳承笙见叶芷被自己带入了套,倚在桌边笑得眉眼都弯了。叶芷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便是一下想打到柳承笙的身上,好在柳承笙眼疾手快,握住了叶芷的手,看她不像玩笑话,这才恢复了正经。
腾出另一只手勾了下叶芷的鼻子,盯着她问:“怎么今天好好的问起这个?是谁说了什么?”
“今天我在唐若的房门前遇见易辰了,和他多聊了几句。”
“哦?他都说了什么才会让你发这个感慨。”
叶芷大致复述了一遍两人的对话,最后结论得出了一句:“他喜欢唐若。”
柳承笙点点头,应和说:“这个我知道,早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见你平时也没和他打过什么交道。”
“眼神,他看唐若的眼神,我在伽明寺看过一次就知道了。那种眼神,就像我看你一样。”
叶芷只当他又在贫嘴,无奈地说:“我跟你说认真的呢,你别老这样把话题拐到我身上。”
“不是脸上严肃,说出的话就是认真的。同样的,不是我的话听起来不正经,就代表我这句话不是认真的。喜欢一个人,平时看她的眼神里都会透露出来,这点是怎么都隐藏不掉的。”
难得见柳承笙表白的这么深情,叶芷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柳承笙摩挲着下巴接着说:“唐若天姿国色,性格温润,被人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后,柳承笙看了叶芷一眼,摇了摇头,“我平时品鉴玉器古玩时,眼力都利的很,怎么到了看人时,像被蒙上了纱帘,看的不清不楚的。”
这句话叶芷倒是一瞬间听懂,柳承笙这是变着法说自己差呢,反驳说:“我就算比不上唐若貌美,也不会差吧。至于性子如何,我,我以前在积和院里也是挺讨人喜欢的,哪有你说的这么惨。”
叶芷讲完后,怒气更盛,从凳子上起了身,就要出门去,但马上撞在一堵突然竖起的肉墙上。随即周身一暖就被抱住了,额头附近传来柳承笙的低语。
“就像易辰说的,爱并不是要从对方身上获取什么,也不是因为能得到什么才喜欢,我喜欢你就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如果说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她的貌美,那总有美人迟暮的时候,喜欢英雄气盛时的成就,也总会有英雄落幕之际。哪有什么大道理可讲,不过是人之常情流露于表。”
“我好像是明白了一些……”
还未等叶芷说完,房门就突然推开,柳敏轻轻脆脆喊了声“哥”,正好打断了两人对话。
两人听到声响都被吓了一跳,叶芷反应更大些,用力推了柳承笙一把,两人顿时分开了几尺的距离。
刚刚两人的动作都在柳敏眼里看的真切,她捂嘴偷笑着,自知来的不是时候。
“看来我应该再晚半个时辰来。”
“敏儿,为兄的终生大事都要被你毁了。”柳承笙听完也装模作样地摇头惋惜着。
叶芷朝柳承笙方向剜了一眼,“今天就说到这里吧,等唐若那边有什么消息时,我再和你商量,现在先回房去看看柳敏的行李安置的怎么样了。”话一说完,叶芷就从柳承笙边跑了出去。
看叶芷真出了门走远,兄妹两才坐下好好聊了起来。
柳承笙给柳敏简要讲了讲这几日的事情,最后又交代一句:“兰夫人手下的侍女们都不知情她怀孕的事,只有叶芷一个人照应怕有什么失应的地方,所以你过来总有能照应的地方。”
“你出门时都没想着带上我,怎么过了这么些天,反而想起要把我叫过来了。”
“这样说起来好像是为兄利用你一样,这不是看兰园的环境也不错,怕没我在身边,你太闷了,就想着出来走走也好。而且这也请了大夫,要是你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一定要说。今儿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对话匆匆结束,兄妹之间的久见叙情也告一段落,柳敏回房又和叶芷互诉这几日见闻去了。
唐若这次身子大伤,在床上休息了好几日都未曾起身,府里其他下人自然发现了唐若未出过门,闲话相传,也引起底下人的注意。
好在柳承笙考虑至此,就和叶芷商量好了说辞去应付一二。
“你们夫人染了重风寒,恐怕当时是烧糊涂了,不想让你们找大夫。”
小萍和另一个侍女也是老实,几句话下来就被叶芷说信了,和外面其他下人也是这么说,说的还有模有样。所以在其他下人看来,只是柳承笙带来的大夫给手底下的壮汉看完伤势后,又顺便给兰夫人瞧瞧病。
药都是在房间内室熬制的,中药味漫了整屋。唐若面色已有些红润之气,可脸上却没带上什么表情,两只眼睛空洞无神。
病了好几天,兰恪都不管不问这事。可底下的人嘴碎,多议论了几句,内容多半是兰家少爷夫人感情淡薄之类的话。
兰恪耳根子受不住众议的“折磨”,思来想去地,最后还是打算去看看唐若,毕竟礼数的规矩总是要周到,做好表面样子。
天阴沉沉的,也不如兰恪的心情,不情不愿做自己不爱的事最糟蹋人心。脚下匆匆,随意地踏着地上的枯叶“喀喀”作响,兰恪面无表情地走向唐若的屋子。
侍女两人正伺候完主子服药,从内屋走出来就撞上面上不好的兰恪。
“你们夫人怎么样了?”兰恪的语气生疏,像是在问个陌生人的情况,不由让小萍怯生生低着头小声回复。
“夫人这几天服药,身体也有了好转。大概是病拖得久了些,精气神还是不足……”难得听兰恪会主动问起唐若的事,小萍就多说了几句。
“好了好了,引我进去。”兰恪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小萍的话。
推开房门,药苦味就挤进了来人的鼻子里。兰恪一闻到这个味道,原本冷淡的表情有所变化,但却是变得更难看了。
进屋只有叶芷和唐若两个人在,唐若睁着眼睛,却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叶芷在陪在床边。易辰则是守在一边,站在里门不远的屏风旁,屏风前边的桌子上放着刚刚喝剩的药渣,冒着热气。
听到又有人进屋,唐若转头瞟了一眼,见到兰恪,有些激动,急忙就想起身。
叶芷也看见了兰恪,不像唐若的样子,她倒是有些慌张,生怕怀孕的事被兰恪发现什么端倪。点了个头就算是和兰恪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拿起装着药渣的碗先离开房间。越担心的就越会发生,刚端起桌上温热的白瓷碗经过兰恪身侧,兰恪就伸手拦在了叶芷身前。
“叶姑娘今天怎么走的这么匆忙,不想像上次一样和我多聊上几句吗?”
一转头过去只能看见兰恪的侧面,他脸上带着笑,却让叶芷有点寒意。
“上次的事是个误会,还望兰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叶芷笑嘻嘻地把话说完,就像平时那样想糊弄过去,却发现脱不了身。
再继续往前走时,手上拿着的药碗被兰恪一把握住,叶芷看着两人手里的碗,相互僵持着。兰恪手骨节分明,手指却没有一点茧,看便是没有习武干过重活,但男女之别,力量之差,叶芷手里的碗还是被兰恪夺了过去。
在床上一直担心两人争执的唐若,此时想到什么似的,顿时面色煞白,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你听我说……”
不等唐若说完,兰恪就凑近闻了闻碗里药味,而后又把手指伸进了药渣里,捞出来仔细辨别了剩余的药渣。
见到这幕,叶芷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生怕兰恪发现了药的不对。
辨别完药后,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但手上用的力气出卖了兰恪的心情,药渣里仅存的一些汁液都被兰恪用食指和拇指挤捏了出来。
“杜仲,桑寄生……这些都是安胎的药,你竟然敢骗我说是风寒,什么风寒还用得上这种药!”话一说完,连着手里的药渣和白瓷碗都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溅得一地都是,残喘地热气被兰恪狠狠踏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