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呢？他们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柳承笙被丁诺勾起了些兴趣，紧问下去。
丁诺见柳承笙对流寇之事上了心，安心下来，给自己和柳承笙都沏了杯茶，和他慢慢道来。
被派去的三人手脚利落，也都机灵着，很快便得到了三当家的重用。三当家头脑简单，可脾气不小，一根直肠子，又好喝酒。被派遣去的奸细在他耳边说尽好话，把他逗得哈哈大笑，平时有什么好活便也都会带上他们。在窝点里面，他们三的行动也极为便利，特别是一个叫阿成的汉子，出手阔绰，不好利，上面赏下来的东西，他都马上转手给其他弟兄。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打听，阿成和其他两个人都互相交换了一下消息。得知大当家的手下和亲信多在山下的一些商铺作坊窝点，而山上守着山寨的人则多是二三当家手里的人。流寇头领的分成一贯是按照前几年定下的惯例，大当家占着四分，其他六分是靠着二三当家平分。这样一来，平时在山上干累活的二三当家单人的份额反倒少于只顾着在山下窝点的大当家。分利不均也就使得底下有一些怨言所在，这便是流寇之后分离的隐患所在。
阿成知道了二三当家手下人所埋怨的事情，在日常干活的时候也会提到两句，像是抱怨大当家办事不公的话。流寇所招募的人多半是游手好闲，鼠目寸光之辈，每日两三句言语下来，便都被说服，还越传越广。渐渐的，二三当家的底下人和大当家的人或多或少开始有了些摩擦和冲突。大当家在山上的手下本就不多，再加上大当家暗地里的交代，也都低调行事，不与争锋相对，但日积月累下来，积怨越发深厚，终究还是一擦即火。
这日三当家如往常一般，带着小弟们下山打劫完路人脚客回去，阿成在一边佯装可惜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收获又不少，可惜只是帮人做了嫁衣。”
“你这是什么鸟话，你们读书人聪明倒是真的，就是话说云里雾里的，让我听不明白。”三当家已然把阿成当成可以出主意的军师，有什么事情也都会听听他的意见。
“三当家的您想想啊，我们这么辛苦累死累活还冒着生命危险，拿回去的东西还得再分给其他当家的。二当家的暂且不说，毕竟他往日里出力不少，可是这大当家的……”阿成欲言又止，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
“有什么你接着说，我最烦有人说话被截了舌头，吐东西不吐完还咽回去。”
“不知道您听没听底下兄弟们说的话，一个个都埋怨着呢。都说大当家贪心不足，不仅惦记着山上的这块肥肉不放，紧扒拉着，还把眼睛捞到了山下，江南一带的商户不少都有关系在里面。传消息，卖兵器往来在各个城镇，耗时又费力，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半点好处也没捞着上来。”阿成越说越来劲，两只手重重的互相拍在一起，像是替三当家的不值当。
听完阿成的话，三当家也觉得有理，之前他就同自己的结拜大哥二当家说过此事，可二当家总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把这事给搁置下来了。
如今旧事又被重提起来，阿成的气愤也感染到了三当家，他便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了山上。
一到山上，二当家正好迎了出来，见三当家带去的弟兄都大包小包的东西带回来，正高兴着呢，就看到三当家一脸怒气，一坐下就冲着手边的梨花木桌撒气，重重地拍了一下，把茶碗都震得飞起。
“兄弟是怎么了，今天‘收成’不错啊，怎么你还是满脸气郁。”二当家知道兄弟的脾气，忙给他递了杯过去，想给他消消火。
三当家一见到水，便感觉喉咙紧干，行了这么久的路，累了大半天，也确实是渴了，毫不客气，就把水杯推开，拎起一边的水壶，打开盖就往嘴里倒，也不管淋了半身。
“咕噜咕噜”数口水下肚，三当家才打开了话匣子。
“你我为结拜兄弟，上山前就在关公庙前立下誓言，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凡事都要如亲兄弟般相互照应着，所以我今日这话，也是当你是我兄弟我才说出口来的。”
二当家的听了老三这话，眼皮一跳，便知不是什么好事，坐到三当家的一边，伸手压在三当家的手臂上，凑近了身子放低了声量问：“兄弟要说什么？”
“刚刚我带回来的东西，看上去是不少，可要分上四成给那个‘不做事’的大当家，这一下子就去了小半……”
二当家一听便急忙捂住了三当家的嘴，“我不是上次就同你说过，这话不便再提，不管怎么说，我们兄弟二人来投奔上山，都是靠大当家的收留了我们，还让我们也坐上了当家的位置，我们都是靠了他才有今日，忘恩负义之话断然不可再说出。”二当家平日就胆小怕事，不敢惹麻烦，生怕自己这个结拜弟弟在寨子里惹出什么麻烦。
“什么狗屁恩情，我们在山上任劳任怨这么久也该还清了，他倒是悠闲的很，还在山下和那些商铺互通些消息，走私点兵器，你看他做那些的时候怎么没顾得上我们，我看他根本没把我们当作兄弟看。”
二三当家在屋内争吵的时候，阿成正守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听着三当家的话头渐渐朝着他想的趋势发展，不由地微微点头，知道大事将成。
里面的声音越吵越大，阿成怕被发现，就故意走远了些，还故意把一个大当家手下的老张给引了过去。听到屋内的言论，老张本就胆小，这下被吓得手里一松，一个瓦罐失手打在了地上，清脆的罐子破裂声自然也被屋里的二三当家给听到。
二当家听到动静先是一惊，回神过来就打开了屋门，见到门外站的正是大当家手下的老张，眼里一暗，想杀人灭口，但又顾忌大当家回山时会来要人，正犹豫不断之时，三当家便从他身后跑来，手起刀落把老张给血溅当场。
“你……”二当家没料到老三手这么快，还没等他想好对策就先杀了人。
“你在想什么，难道还要怪我不该杀他，若是等他传信给了大当家，你我两人都没活路可走。”三当家毫不在意眼前刚死之人，还用袖子擦了擦沾在刀上的血迹，又把腥臭的大刀放回了鞘内。
“那我们该怎么和大当家的交代，这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交代？有什么好交代的。就说他以下犯上，和我吵起来了，我一时气不过杀了他便是，不过是一个啰啰小弟，他的命值什么钱。”三当家一说完就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唤来了下人拖去扔到乱葬岗里。
话虽如此，二当家知道这事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大当家心思细腻，定会发现蛛丝马迹，现在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大当家平时都在山下，每个月只有上中旬会上山几趟。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便上了山，一到山上，他便知道少了一人，便召了二当家来问。
“老二，主厅的老张去了哪？怎么回来都不见他。”
要说这大当家虽然没二三当家长得粗犷，但长的也是虎背熊腰，身材壮硕，鹰钩鼻，眼睛深邃，看着别人时就像盯着猎物的猛兽。
二当家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是三当家在后面先开了口。
“老张？被我杀了。”三当家叼着根牙签剔牙，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对大当家的问题并不在意。
“杀了？老张在我身边效力多年，你为什么杀了他？”大当家听后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木桌，连带着桌上的花瓶碗壶都轰隆倒地。
“不就是一个下人，你犯得着为了他冲我发火吗？”老三见大当家这样子也动了气，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大当家，“那老张敢和我顶嘴，还动手冲撞我，驳了我的面子，我当然来气。”
“老张不是那种人，且不说我向来交代他们低调为事，不得冲撞你们，再者老张在我身边多年，他的性子我会不清楚吗？别人稍微大点声能把他吓死，跟你吵要还敢回嘴就是天方夜谭了。”大当家知道老三在说谎，便和他争执起来。
三当家自知没理，却又觉得不能输了阵势，调转话头说道：“你都只顾着你山下的买卖，又何时管过山上的兄弟，我替你管教管教下人又如何，就因为一个老张你还能处罚于我不成。”
“你滥用私刑弄出人命，我自然不会放过你！”大当家的也开始动怒，和三当家互不相让，僵持不下。
二当家的只能隔在两人中间，想当个‘和事佬’，“都少说两句，这次是老三的不对，不过事已至此，就算再责骂老三，人死不能复生，老张不可能会再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