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山寨时,对付背叛的兄弟他就饶有一套。而迢迢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他略微动手吓吓,就能看到孩子稚嫩脸上浮现出的惊恐神态。
炉火里的木炭是他刚刚令人端进来的,被烧的通红,不时还发出“滋滋”的声音来证明它的温度的滚烫。
“你要干什么,快放了他,畜牲!你连孩子都不放过吗?”叶芷撕心裂肺地大喊,这比对她下手更让她害怕。
“如你所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呢?为了混进来,那几天不停地讨好我,讨好大牛,让他相信你们并不是奸细?你我面前又在撒了多少谎?还有那天牌匾落下时,你把我们推开,也只不过是想获得我们对你的信任而已吧?这样看来,你们好人的手段,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
当时推开救下他们,完全是叶芷的自然反应,并不是掌柜所说的为了取得信任。可现在这番处境之下,她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说出后和示弱也没有多大区别。
“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觉得走私兵器和烧杀平民算得上什么正义的事情……”
“你有你奉行的宗旨,我也有我做事的准则。有说这个废话的时间,不如来陪我看看他的惨叫声怎么样。”掌柜不耐烦地打断了叶芷冠冕堂皇的话,走到了迢迢的面前,用铁钳上的木炭离迢迢越挨越近。
叶芷手都绑在身后,她左右看了看能用得上的东西,却发现只有用来照明的烛台,除此之外,空荡一片。
眼见着迢迢的喊叫躲闪地越来越厉害,她开始努力地往烛台边靠近,一用力摆身过去,终于撞到了一边的烛台。台子里积攒许久的烛油都被倾洒了出来,倒了一地,上面的火苗则是直接点到了叶芷的头发上,瞬时间就燃了起来。
不小的动静也引来掌柜的侧头,见叶芷身上的火也是吃了一惊,随即就看着叶芷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想要压熄身上燃烧的火焰。
但在翻滚的同时,地上的烛油也被火星带起,一同点燃,屋子的火势顿时变得不能控制,还朝着机关门的方向涌去。
掌柜见势不妙,也没心思再顾上叶芷和迢迢,一个闪身就避过正在翻滚灭火的叶芷,独自一人见缝逃了出去。
迢迢看叶芷混在火堆之中,自己又被绳索缚着挣扎不开。直到看到掌柜在临走前扔下的木炭才有了注意,忙把木炭踢到了自己的身后,小心地用木炭的温度一点点燃开了被绑在身上的绳子。
“叶芷姐姐,我来帮你解开。”
迢迢一能自由活动,便跑到了叶芷的身边,忙帮她解开了双手的绳子,可这个时候的门已经被火势封死,他们两人也寻不到其他的出路,一时陷入困境之中。
掌柜逃出来后则是直接奔向了仓库,还把手下都叫了过去。
“都拿好自己的兵器,我们待会就照旧走以前那条小路跑出去。”
“可是大当家的,我们现在跑会不会太早了,不是能等到外面的官兵不耐烦后直接退兵吗?现在一跑无疑是坐实了我们流寇的身份,还会少了一个重要的窝点。”手下见掌柜的慌张,不免提出自己的疑问。
“再不跑,等那间屋子燃起来,被外面的官兵发现后,就会给他们一个理由进来搜查,到时候就会发现那个女人被我藏起来的地方。这样的话,还不如我们先动手,”
“燃起来?”手下也不禁多屋子的方向看了过去,是有些许黑烟在往外冒。
“一点意外,别管了,我们先走。”
多余的外面脚夫都被作坊里赶了出去,只剩下流寇的自己人,他们听了掌柜的话,都涌去之前被叶芷怀疑的仓库,把面粉包里的武器都抽了出来。
配好兵器的监工脚夫一下子就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一改以往低沉少言的模样,杀意溢满周身气息。
“走。”
他们小心地避开了正门的官兵,朝着另一条小路暗暗逃去。
在屋外焦急等待的柳承笙无意间的一抬眼,便看到作坊正中飘起的黑烟。
“那是什么?”柳承笙指了指越发深重的黑色。
“像是着火了……”丁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柳承笙的身边,他也注意到了那缕奇怪的黑烟,正准备同柳承笙商量。
“不好,我们带人进去。”柳承笙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紧张起来,带着一队人就准备冲进作坊里。
“等等,这会不会是流寇的计谋,想乘我们没有兵刃交接的理由时,把我们先引进去,随后忽然出现把我们反杀。”丁诺这时候倒小心了起来,此时流寇如同瓮中捉鳖,最迟也不过是这几日便能把他们逼上绝路,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像无头苍蝇一般冲上去,给流寇反抗的机会。
丁诺的衣领在他未说完话时,就被柳承笙狠狠攥在手里。
“我说带人杀进去,听我说的就好。”
“少爷,我都打探清楚了。”李一巡此时也干完活回到了柳承笙的身边。
“那你带路,我们现在动手。至于丁大人,你既然不愿动手,就带着你的人守在大门的位置,等听到里面打起来的时候再冲进来就好。”
里面流寇正顺着早就备好的后路准备逃窜,可刚跑没多久,从两边草丛堆里忽然涌出了不少兵马。
“看来还是少不了一场交手。”掌柜嗜血的眼神里毫无惧意,一点也不像是被围捕的人,反像是追捕猛兽的猎人。
“你就是流寇里的大当家吧,掩饰了这么久,在我们面前装了这么长时间的老实人,还真是辛苦了。我劝你还是乘早放下手里的兵器,就你这点人,还不够用。”
“废话少说,你真以为我就这些人手?”掌柜说完便响了声口哨,柳承笙人马的后方又涌现出了一队人马,从衣着样子上来看,显然是流寇那边的人。
“看来你也早有准备。”柳承笙见作坊里的黑烟越烧越大,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别看了,你说的那个女人和小孩现在应该也被烧的差不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未等柳承笙发问完,流寇这边就先行下手,冲了上去。
手上的冷兵器沾染上温热的鲜血,无情的叫人胆寒。两边交战,害怕的不是对方的阴谋伟略,害怕的不是对方人数几许,只害怕一点,亡命之徒的反抗。
柳承笙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他鲜少经历这种肉搏刀砍的现场。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心有牵挂。战场上厮杀的士兵,忌讳三心二意,儿女情长,柳承笙正巧中了这一点。
对叶芷的担忧,使焦灼填满了胸腔,甚至几乎要掩盖怒火,什么家国仇恨,他最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
“李一巡!”柳承笙怒吼,喉咙几乎要撕破一条口子,血迹斑驳玷污了他俊朗白玉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野性。
此时他的面前依旧坚守着几名流寇,他们暗藏的身份其实是东瀛武士,训练有素,像是专门针对着柳承笙的,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柳承笙怎么也冲不过去。
倘若再坚持下去,不知道叶芷的处境会有多危险,他不能再犹豫了!
李一巡在混乱之中,听见主子的叫唤,回首望去,“在!”
“屠狼收割!”这四个字从柳承笙的嘴里迸发而出,掷地有声,目光里透着杀戮与狠绝,下令无悔。
李一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柳承笙居然这个时候,下了这一道命令?
屠狼,是柳承笙隐藏在暗中的势力,“屠狼收割”的号令一出,便是召唤暗中势力。
自来到吉星镇,这已经是第二次号令“屠狼收割”了,第一次,也是为了叶芷,对付兰恪那家伙,只是那时候暗中行事,尚且能够隐藏行踪,而现在……
丁诺就在场呢!两方人在作坊里面打斗起来的时候,丁诺也在大门附近听到了动静,不敢袖手旁边,只能硬着头皮冲了进来。
柳承笙明明知道,丁诺与女皇私下授信,两眼就盯着柳承笙的一举一动呢!柳承笙非要为了个女人,犯这么大的忌讳?
李一巡发愣之际,一人挥刀朝他砍下,李一巡余光瞥见,却避之不及,胳膊上被拉出一道血痕,李一巡咬牙,暗骂了一句,又重新加入了战斗。
对柳承笙的号令,李一巡始终听而不闻,他无法赌上主子的前途甚至性命,倘若屠狼的存在,有一丁点的口风传入女皇耳朵里,柳家便会成为第二个朱家。
这都是为了主子好!李一巡这么想着,始终没有喊出人马。
柳承笙没想到,李一巡居然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然而来不及追责,身边的东瀛武士皆朝着他挥刀,一招一式都将他往死里逼。
内心愈发焦灼,冰冷的刀从他的脸上擦过,刀尖就差一毫,鬓颊的发丝被切断了一缕。
柳承笙再难向门里接近一步。
要说柳承笙心心挂念的叶芷,却处在另一番光景,那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兵刃相接,周遭只有像猎犬一样张着血盆大口冲着她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