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刚生出孩子,就脱力地晕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更不知接生婆惊愕的缘故。
纳兰夫人看着接生婆惊恐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便接过孩子来看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也把她吓了一跳,孩子原本眼睛的部分,如今却是两个黑色看不见底的窟窿,面上苍白,浑身冰冷,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温度,而新生儿应有的啼哭则换成了成人的大笑,笑声从张开的嘴里发出,可嘴里分明看不到齿舌。
“这,这是什么妖怪……”看孩子的手竟然要伸向自己的脸,纳兰夫人忙想把孩子拿给下人,还想问问接生婆这是怎么回事,可等她抬头一看,四周都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可陈设却还是一如既往。
姐姐方才生孩子时,在床上留下的血迹;接生婆接生时用的热水、剪刀;还有侍女准备好的热毛巾,分明都摆在原处。可是,她们人都到哪里去了。
纳兰夫人此时只想甩开手里的这个“包袱”,却发现孩子似乎粘在了她手上似的,怎么也挣脱不开。纳兰夫人却心急,孩子却挨越近。
“快走开,快走开!”纳兰夫人吓白了脸,任哪个人,怪物在自己手上,也会被吓出了三魂七魄。
眼见着怪物要碰到自己的脸了,纳兰夫人闭紧了眼睛,但手里忽然一轻,像是没了刚刚的重量。
等睁开眼睛时,床上却多了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头歪在相反的方向,下腹还盖着毯子。
“姐姐,姐姐你还好吗,你刚刚到哪去了?”纳兰夫人一见床上的姐姐又是如初的样子,更不见那个怪胎,心里有所平复,稍稍好转凑上前去想叫醒姐姐。
可刚等她接近一点,床上的女人猛地转头过来,显露的却不是她姐姐的脸。
“你是小蓝……”纳兰夫人刚刚好转的脸色又被吓的没有血色。
“夫人啊,你害的我好苦,快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啊!”床上的“姐姐”像是疯了一样,掐着纳兰夫人的脖子没有放开,面上覆着的头发也被彻底掀开,显然不是姐姐朱夫人的模样。
“不能怪我,都是你,都怪你自己,别,别……”纳兰夫人手里不住地挣扎,眼睛猛地一睁,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四周黑漆漆地一片,耳边只有呼呼地风声。她额上出了不少汗,身后更是弄湿了衣服,嘴里的叫喊也把丈夫纳兰凌给弄醒。
纳兰凌迷迷糊糊,睡了个半醒,就听到妻子嘴里不住地喊叫,便握着她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你手心里怎么都是汗?”
“老爷,是小蓝,是小蓝来找我了,她刚刚掐着我的脖子,她来向我索命了。”纳兰夫人慌不择言,嘴里重复说着什么几句话,哭腔里透露出恐惧和害怕。
“小蓝?小蓝是谁?”纳兰凌听到这个名字,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是当初我身边那个侍女,当年换子一事,老爷是否还记得?”
“你是说和朱家?”被夫人一提醒,纳兰凌也有所记忆在脑海里复苏,“可是她不是已经被家丁打死扔到乱葬岗里去了吗?现在也不知到哪投胎去了,夫人不必多虑,当年一事你并未做错什么。”
“不不不,我觉得白天柳公子说的张蓝,就是小蓝,肯定是她把菲儿绑走了,当初我让他们母子分离,如今她终于要找上门来报复我了。”纳兰夫人哭声越来越大,泪水都湿了被褥,让纳兰凌也心烦起来。
“张蓝是小蓝?怎么可能,你怎么就知道会是她,不过是一个字相同罢了。”纳兰凌觉得自己夫人这几日因为女儿的事情,思虑的太多了,便安慰说道。
“老爷,您还记得当年来投靠的张大哥吗?”纳兰夫人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当年的往事。
“自然记得,当时多亏了才保留下朱家最后的血脉。”
纳兰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只可惜他一年后旧病复发,暴毙而亡,我们连他尸首都未见着,就被他夫人给收棺了。”
“当时张家人不多,青儿走丢后,张哥一直郁郁寡欢,也难免郁气积身。”纳兰凌在当时就未多疑,心里也只是惋惜罢了。
“可是我们当时去吊唁时,我分明听到了,有人喊张哥的妻子叫做张蓝。”纳兰夫人说到这里时,看着自己丈夫,脸上却是不安,“我又预感,这个张蓝就是绑走我们女儿的人,她就是当年的小蓝。”
“既然你这么怀疑,那我明日便去找柳承笙,说清当年换子的事情,看能否得到什么线索。”纳兰凌一根直肠子,即刻就想到了解决方法,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可是……”纳兰夫人还是犹豫,毕竟当年的事情,她其实不知是对是错。
“没什么可是了,为了救回菲儿,为了让你不再被梦魇所扰,当年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纳兰夫人再纳兰凌的劝说下,又躺了下来,可怎么也没能睡着。
翌日清晨,柳承笙还在屋里和叶芷教迢迢念书,就听下人的有人拜访。
“你看,这不是就找上门来了吗?”柳承笙放下手里写字的小楷笔,对叶芷说道。
“纳兰家的人?你怎么知道的?”叶芷满是不信,伸长了脖子朝外望,还真见着纳兰凌往里走。
“纳兰前辈。”
“这屋子住的如何?”纳兰凌一进来就看了看四周,这间屋子正是以前安置张叔的地方,也算是朱家留下的地产。
“暂居之所,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柳承笙看纳兰凌眼神里净是闪躲,猜到他不是为了‘关心’自己而来。
迢迢知趣的去了其他屋子,下人也奉茶上了桌。三人围坐后,还是纳兰凌先开了口。
“今日来,是为了小女的案子。”纳兰凌说到一半,又顿了一下,“这都是陈年往事了,当年管教下人不严,府上的侍女中有一个同家丁私会,竟然有了孩子。夫人觉得这是有辱门庭,便杖毙了两人,都扔到乱葬岗内,那个侍女的名字就叫做小蓝,和昨天柳大人说张蓝同名。”
“原来是如此,所以纳兰夫人是怀疑张蓝便是当年的小蓝?那孩子呢?”柳承笙了然地点了点头,稍有名望的人和家族,都把门庭礼节的事看的格外重要,也难怪纳兰夫人如此生气,不过杖毙,的确是罚的重了些。
“孩子……”纳兰凌有些迟疑,但缓了会还是说出了口,“当年朱家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息,怕朱家老爷怪罪,贱内就想到用侍女之子换了朱家的孩子。”
“换子?”柳承笙没料到纳兰夫人如此大胆,不过往事已逝,朱家也早已没了当年的煊赫,也难怪纳兰凌这时候能坦然和柳承笙说出真相。
“因为朱夫人怕以后没了孩子,便也同意了,果不其然,后来也只生了个女儿,不过那都是甲子年的事了,我记得青儿的生辰八字好像是辰时……”纳兰凌后来说的话如同击了柳承笙一下。
朱家女儿的生辰,竟然和柳敏是一样的,顿时在他心里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大人,不好了。”
下人在屋外敲门,口气很急,像是有什么要事禀告。
“进来吧,出什么事了?”
“大人,听说芦花洲又出现了好几起孩子失踪的案件,而且在场都留下了布偶。”侍卫是从吉星镇一直跟随柳承笙至今,所以对徐至君的案子也有所了解。
“什么?又犯案了?”叶芷听后则是不复平静,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了屋外,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丁诺。
“柳大人,看来我们这次又要一起合作了,我看你应当也听说了消息吧。”
“方才才听说,不知丁大人有什么高见。”柳承笙态度不冷不热,似乎不指望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的手段不如柳大人高明,仍是一无所获。只不过布偶我都收集了下来,还带了过来,请叶芷姑娘看看吧。”丁诺说罢,他手下的人就提了个布袋出来,里面装了四五个布偶,看上去大小模样几乎都一样。
“我看看……”叶芷已没了往时的恐惧,接过布袋,一个个开始查看,发现布偶上衣服的花纹正是柳敏说过的,至于绣法,她却是一窍不通,只能等待会再拿给她看看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丁诺盯着叶芷的动作,急着问道。
“丁大人莫急,我还需要多看些时间。”叶芷在柳承笙身边呆的久了,也学会了打太极拳,便把丁诺的问题缓了下来。
纳兰凌看没他什么事情了,该说的也和柳承笙说过了,便匆匆告辞,不想和丁诺同路而走。
丁诺一人留下也有些许尴尬,可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和柳承笙多聊了几句:“以前的旧案,还请柳大人多多海涵,是下官做的不对。”
“不必喊我大人了,等到了京城,丁大人加官进禄,到时候得是我自称下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