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夫人抱着孩子,脚下越走越快,心里反倒是安下了不少。自己府里的事,夫君应当都会打点周到才是,只要杀了小蓝两人,就无人会知道孩子的来处了。
等到朱府后门的时候,红漆覆满的大门还开着一条缝,是她方在走前故意留的门。
踏进一步,纳兰夫人小心探看了左右。朱府里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动静,纳兰夫人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一半,紧紧抱着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婴孩,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姐姐屋子附近。
“也不知为何,产婆就是不让我们进去。”
“听说是有这个忌讳,我也不懂,等你生孩子就知道了。”
“讨厌,还早着呢。”
几个侍女拌着嘴就从屋边走过,似乎都被拦在了外面,好在纳兰夫人反应的快,及时避开,没有撞上她们。看来产婆还未放入进去,这下就好了,见着附近的人都走远,纳兰夫人箭步上前,开了门就闪身进去。
“不是说……”产婆见有人进来,霎时间被吓了一大跳,急匆匆地就准备抱起一边的死婴假装哄睡。
“是我,是我。”纳兰夫人压低了声音,看了看还在床上熟睡的姐姐,便把手里的孩子递给了产婆。
“这是?”产婆接过后,就感觉到手里的份量,拨开上面遮盖的薄毯,就见一个熟睡的婴孩在啅着自己手指,顿时大吃一惊,“夫人从哪弄到了一个孩子?这还是个男孩。”
“这你就别管了,知道的越少说的越少,你得的赏银就会越多。”纳兰夫人说罢就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塞进了产婆的衣兜,还用力拍了两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的知道,知道。”产婆眼睛一转,立马换了脸,“待会我就把我带来的东西都清干净,都裹在布里带回去烧了,不会留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答复让纳兰夫人甚是满意,便让产婆把孩子放在姐姐的床边,让她收拾了屋里的东西后,才唤了下人进来伺候姐姐。
待朱夫人醒来后,哪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自己的孩子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身边,心里净是满足和当母亲的喜悦。
而从宫里出来的朱丞,得了夫人生产的消息,更是脚下不停步子,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府里,进屋入眼看到的,就是夫人给自己生的大胖小子。
“夫人,我不在你身边,真是辛苦你了。”朱丞坐在床边,一下看着孩子,一下看着妻子,动作大了些,便把孩子闹醒了,孩子大声地哭了起来,屋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朱府上上下下一片欢腾,消息恨不得让整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
而此时,小蓝在一个茅屋里渐渐有了意识,感觉疼痛仍然遍布着全身,不仅是身上,连脸上都是火辣辣的一片,像是被什么覆着,右手刚想要摸上去,就马上被一个手给拿住了。
“还不到时候,换脸要一天一夜才能再动。”旁边传来一句清冷的声音,是来自那只手的主人。
“换脸?”小蓝只能小幅度地讲话,每牵动嘴角,整张脸都随之痛了起来。
“想报仇吗?向朱家,向纳兰家。”那个男子像是没听到小蓝的问题,自顾自说着话。
“想……朱家?”小蓝一听纳兰家就即刻回了问,但听到朱家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事和朱家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知道吧,朱家昨天喜得一子,而纳兰夫人一晚都在陪着姐姐生产,真是姐妹情深,不由让人赞叹为佳话呢。”身边男子的声音虽然好听,但语气语调却让人毛骨悚然,阴阳怪气。
纳兰夫人怎么会一晚陪在朱夫人的身边,她明明,她明明还半夜回府了。她明明还夺走了自己的孩子,难怪,她当时看到孩子的眼神,如此的奇怪,难怪她会说出那番话!原来只是为了把自己的孩子给朱家!
男子冷笑一声,看小蓝的眼神就能猜到自己都算对了。乱葬岗捡回的这人,从脉搏上来看,似乎是刚生产完,而纳兰夫人昨晚半夜又偷回了府里,一切穿成线后,答案也了然起来。
小蓝捏紧了拳头,怒火充斥着她整个脑子,昨夜的一幕幕还在她眼前循环演出,让她触目惊心,周护院的血,周护院最后的眼神……
“看来你会愿意和我合作了,也不免我花工夫给你换脸。我叫徐至君,你叫什么?”
“小蓝……换脸究竟是?”
“前几日我所爱之人被朱家害死,她的尸首被我封存在冰棺里。现在我把她的脸换到你的脸上。纳兰家也不会知道,你就是小蓝。”徐至君挂着温和的笑,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却让小蓝头皮发麻。
似乎猜到小蓝心里所想,徐至君起来活动了一下,“别害怕,我不过是个医馆大夫,有这门手艺不试试太浪费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伙伴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小蓝不敢和眼前这人顶嘴,看他虽然长相无害,但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不过能帮助自己报仇的话,别说是这张脸,就是自己的命,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以后小蓝就听从您的指示。”
徐至君没再出声,给小蓝又上了一道药后,见她睡着,便走到小屋边,拿出了柜子里的一个布偶,低声道:“你这样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一晃五年,朱家又生一女,一儿一女凑成了个“好”字。满月之日,外人纷纷前来道喜,只有朱丞愁眉苦脸的,被前来道喜的张兑发现。
“兄弟怎么这番模样,莫不是看不上弟妹生的女儿,儿子女儿不都是自己的掌上心头肉吗?”少有人敢喊朱丞为兄弟,张兑便是一个,他一大大咧咧的江湖人士,在一次狩猎中意外救下朱丞性命,从此二人兄弟相称,两家往来密切。
“张哥你不知,女皇皇位已稳,已经开始盯上了四大家族的人。我们朱家恐怕是要败在我手里了。”朱丞哪开心的起来,早朝时,自己又因办事不力被女皇点名所批,扣了俸禄不说,还被降了职,这下又不知多少人在看着朱家的笑话。
“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还是别太操劳,我们进去喝酒吧,不然你嫂子该不高兴了。”张兑对刚过门的媳妇格外护着,喊了句,“张蓝等我”,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张兑脸上有一道大疤,其他姑娘看着她都是躲着走的,唯有这张蓝性子温柔,对他的长相也丝毫没有嫌弃,干活又利落的很,自然是得到张兑的喜爱,何况以他的相貌,能有女子愿意倾心于他,那已经是天赐的福分,自然得好好疼惜。
得了一女,朱夫人也格外的疼爱。早在几年前,儿子的满月酒那天,妹妹就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自己。
朱夫人那天如晴天霹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叫了一月的儿子,不过是妹妹府里侍女的儿子,而自己的儿子却是个怪胎,还早逝于那日。
纳兰夫人也无他法,若是拖的时间越久,怕姐姐对这件事越难接受,何况要是出了什么篓子,也好提前做准备,所以才在挑在姐姐身子恢复的差不多时,告诉了她真相。
虽然心有不舍,但权衡之下,朱夫人还是决定接受现实,把眼前“儿子”当作亲生子来抚养,只是心里还有着膈应,如今又得一女,朱夫人是其中最开心不过的人了。
可正如朱丞所说,朱家几年后,愈发不景气,终到末路之际。有不少官员挤兑朱家搅乱朝纲,女皇听言,下令查案。朱家因此惨遭灭门,上下数百人皆无余留活口。纳兰家早闻风声,怕受牵连,大难临头各自飞,由江湖人护着,连夜逃亡江南芦花洲。
至此之后,朱家覆灭,四大家族也缺了一角。
但灭门那晚,朱夫人早有预感,和朱丞道出了当年换子的真相,求了朱家故交张兑,让他连夜走小路地窖,把孩子送了出去,给朱家直系留了一个活口下来。
孩子年幼,哪知事实真相,只是随着张叔离开,一路逃至朱夫人嘱托的芦花洲纳兰家。因怕被京城人发现,张叔便让在柳家做事的张蓝继续留着,自己则是远走他乡。
纳兰家自然也就接收了张兑带来的孩子,毕竟这是纳兰夫人姐姐的唯一一个孩子,
她不像是年轻时候那般鲁莽,怕孩子被朝廷的人发现是朱家的余孽,便让孩子改姓为纳兰,从朱青改为了纳兰青儿,和纳兰菲儿互为姐妹相称,但平日里都是由张叔带着。
张叔被安置于不远的一间屋子里,和纳兰家互相往来,所以两家的女儿之间,也由此结识了不浅的感情。
一日,是芦花洲集市放出的时间,张叔被缠的没办法,只能带着纳兰青儿出门,只是没想到,这一出门,让孩子彻底离开了他。
他只知道要紧紧跟在孩子身后,一个转身替她买东西的时间,忽然发现孩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