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本以为芦花洲不大,找个孩子也不算难。但凭自己一人的能力,怕还是找不全地方,便赶紧回去通知了纳兰一家。
纳兰夫人最上心此事,一得消息便让夫君纳兰凌派了下人出去,不只是下人,还召集不少江湖人士,四处张榜于众。
可一连几天下来,却是音信全无,孩子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张叔三天三夜都在外面找人,也没让自己休息,吃喝未进多少,胡茬在脸上画了个圈,把面容上的笑容都被包在了圈里,再也没有展开过。
榜示刚发去的那几天,芦花洲的人还都响应起来,可日子久了下来,人们的积极性也就慢慢淡忘,不仅是外人,就连纳兰家的人都渐渐放弃了希望。只有纳兰菲儿在寻玩伴的时候才会哭着说要和妹妹一起。
除此之外,也就只剩张叔带着黯淡的脸色在街上游荡,回到屋里里没有了孩子的欢笑声,四处都像是沉寂一片,他既对不起故交朱家托付下来的遗孤,自己又失去了在芦花洲唯一一个与自己为伴的孩子。
不久之后,张叔便病了,病的安安静静,就像他离开世界的那天,也走的安安静静,只是在他临近死亡的最后一天,有人踏上他的住所。
“小蓝……你来了,我不行了,跟了我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没有让你享到什么清福。”张叔人显得越发的瘦弱,再没有当年强壮的臂膀和有神的眼睛,现在的他空留一副骨架,皮包着骨头,身体里似乎已经没有了肉的成份。
因为他丢了朱家的孩子,纳兰夫人自然也就冷落于他,多次闭门不见不说,就连听说了他病后,也不过冷笑一声吐了口唾沫,更别说有要去看他的意思了。
被他唤作“小蓝”的人正是当年被他留在柳府里的妻子,张蓝。
不过张蓝看到张兑这幅模样的时候,又进屋打量了家里简陋的陈设,反而笑出了声音。
“你不会在可怜我吧,瞧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就开心。”张蓝说完后就真笑出了声,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小蓝,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叔两臂试着想支撑着坐起来,却发现手里没有半分力气,连起个身的没了,刚刚离床不到一寸,便又被张蓝推了下去。
“怎么?你还想起来?好好躺着吧,乘你还有口进的气。”张蓝拨弄了一下手后,拿了个椅子,吹去上面的浮灰就坐了下来。
“张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对我……咳咳,对我可不是……”张叔心里凉了一片,一激动下来,便咳得更厉害了,胸前的白衣上还沾染了丝丝血迹。
“以前?以前我当然是骗你的,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你这样的丑八怪吧。”张蓝手从鼻梁边划了一下,比划的道正是张叔脸上旧伤的位置。
“你是什么意思?若你不喜欢我,为何对我……”张叔长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张蓝。
“你该不会真认为我喜欢你?实话和你说了,我当年不过是利用你而已,看你和朱家关系亲密,又不像其他世家,那么难攀附,随意骗骗,你就相信我了。”张蓝手指尖点着张叔的脑袋用力一点,“谁让你这么没脑子。”
“朱家?那你是因为朱家和我在一起的?可是……”张叔顿时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看不透这个女人的目的。
“算是吧,我不过是想让朱家死而已。”张蓝语气随意的像是在说闲常家话一般。
“所以你接近我,是另有目的?”张叔不敢相信,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她的嘴里,似乎都是寻常假话一样。
“你先看看这是什么吧。”小蓝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就扔到了张叔的床边。
张叔吃力地拿起手帕,凑近自己的眼前,认真一看上面的花纹,顿时脸色泛红,眼睛也瞪大了几倍。
“这……这是……青儿随身带着的手帕。怎么会在你这里?”张叔捏着手帕,若不是身上已没有力气,他就该爬起来打眼前的婆娘一顿。
“你说呢?她不是在你眼前丢的吗?看你辛苦找了她这么久,大概不会知道,她早就被我给杀了吧。”张蓝放肆地笑了起来,把手帕一用力就夺了回来,轻松的像是从孩童手里夺取玩物一般,“不瞒你说,我早就到了芦花洲,等着你和她分开的时候,把她给弄晕了绑在野外的一间屋子里,然后慢慢折磨死了她,还记得她挣扎时候,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呢。”
“你……你……”看着面前张狂笑着的女人,张叔一时气急,那口气再也没能上来,就噎在了喉咙里,听不到动静了,整个人静静地躺在冷冷的床榻上,辅以两只未闭的眼睛,场景显得尤是可怕。
小蓝看到张叔就这么气急身亡,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轻轻地抚上了张叔的脸,慢慢让他闭上了眼睛。
“真是厉害,他本来还能多活几日,竟被你活活说死了。”徐至君笑着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张叔,停顿了半响又对小蓝说,“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故意让他恨你,让他以为自己爱错了人。”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小蓝平日里都不敢正眼看徐至君一眼,如今却大声反驳道他,还快步地离开了屋内。
徐至君看着屋里这对“夫妻”距离越来越远,笑脸便收住了,喃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说起小蓝和张叔的初见,那还是徐至君给“促成”的,当年因为换脸的成功,小蓝便一直呆在了徐至君身边干活。
心里本是满怀着对纳兰家和朱家的怨恨,每每经过他们两家的府前时,她既想驻足多看几眼,若能看能看死一个人的话,她应当早就把纳兰夫人给看死了。但每次偷在纳兰府边的时候,她又害怕,仿佛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小蓝”的脸了,忘了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别人。
“别急,还不到时候。”
每次小蓝问徐至君的时候,他都是这么回答的,不紧不慢,像是从来不争不抢之人似的。可是只有小蓝知道,他除了在医馆看病,对病人温和的面目之下,还藏着另外一张丑恶的脸。
“我让你缝制的布偶怎么样了?”徐至君每天一回到医馆后屋便向小蓝发问道。
而小蓝在他身边,除了偶尔学一些皮毛的医术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帮他缝制布偶。
他在自己的脸换好无恙之后,便小心地拿了一个布偶出来,不仅让自己多缝制,甚至还要自己教他缝制。
她本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偏好喜爱这种玩偶罢了,直到有一日,他带了一个昏倒的女孩回来,扔在了他放药的暗室里。
“你带女孩回来干什么?”小蓝不解,眼前这个女孩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知道徐至君带她回来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用来玩的,光玩布偶,未免太无趣了。”徐至君说完便放下手里摆弄的布偶,转身走进了暗室之中。
等小蓝再次见到那个女孩之后,却发现女孩浑身都布满了血痕,手臂上还印了个显眼的“鬼”字,不由让她浑身一颤。
“怎么?怕了?放心,我说过不会动你的。”徐至君看小蓝的腿都在发颤,便挥手让她离开,至此之后,动作都避着些她。
可女孩的景象一直印在小蓝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每每梦里她都被吓醒,心有余悸。
在徐至君身边不知呆了几年,她像个半死人一样,浑浑噩噩的,既想离开徐至君这个恶鬼,却又无处可去。
终于等到了一日,徐至君给了她一个任务,而这任务,和她的报仇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跟着徐至君出了门后,一直在一条街上站着,徐至君动作未变,像是在等一个人。
“就是他。”
小蓝顺着视线看过去,一个粗壮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他是?”
“和朱家关系亲密,你若能混进他家,以后打探朱家的消息就更方便了,有关于他的事,我都帮你打探好了,你只需按照我的说法去做。”
小蓝听后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个头,答应了下来。
细腻的观察、缜密的计划后,小蓝在一个暴风骤雨之夜,衣衫褴褛地独自走在大街上,在张兑的家门口“恰到时候”地倒下了,又让刚刚回到家的张兑“恰到时候”地撞见了这一幕。八壹中文網
张兑会抱着她进入家门,还是会把她放在门口听之任之?小蓝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便进入了张兑的家,紧接着的是呵护还是强暴,小蓝心中也没有底。但幸运的是,虽然张兑略显犹豫,但做出的选择都是前者。
小蓝在张兑家的沙发上按计划死死地沉睡了一天,醒后又按照预先想好的那样,佯装惶恐、瑟瑟发抖,待张兑红着脸拼命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假意道歉并向张兑乞求再收留自己几日,张兑开始有些不情愿不过没有明说,最后也就同意了。
根据小蓝的“备课”,张兑虽然居有定所,但一日三餐却十分随便。